他猛地起身,不顾众人的疑惑的目光,跌跌撞撞地逃离那个令他厌恶抑郁的房间。
良久,桔梗收回目光,又问了一次:“要怎么样才能回去?藤原,回答我。”
藤原一不明白桔梗这近乎逼迫的急切是为什么,只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四魂之玉,将四魂之玉取出来……”
“取出来之后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就会消失。”
“我知道。”
“从此以后,你不会再来?”
“……不能……无法……”
“你决定了?”
“……决定了。”
桔梗垂眸仔细地整理好衣裳,走出了房间,树上的犬夜叉跳下来,复杂地看了一眼屋内,跟着她走了。
“……好。”
如同灯光明灭间,舞台上众多戏角纷纷登场又挨个散场,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端坐在桌前的宛如双子的“兄弟”,桌子底下,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藤原一本还强撑着,肩膀忽然塌下来。
“哥,我在。”
这一晚无人安眠。
离御影神社不远的地方,雷鸣神社几乎成了一片废墟,挂在门前的牌匾被人拆下来踩断,断垣残壁之上,雷鸣姬脖子上架着削铁如泥的利剑,狼狈不堪。
她恶狠狠地瞪着不请自来的高冷犬妖,从腰间摸出一块用红白两色丝线缠绕的木牌扔到山下:“不就是要结缘牌吗?给你!”
“你这个家伙!”邪见手中的人头杖蠢蠢欲动。
杀生丸冰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邪见也顾不上这个可恶的神明了,急急忙忙跟上去:“等等我,杀生丸少爷!”
……
清晨雾气朦胧,庄严的神社安静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大堂的脚步声。藤原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几乎没有睡过,还不如早早爬起来干活。
赤脚走过有些年代的木板,深秋的冷意冻得他登时清醒过来。
昨晚他与藤原希聊了许多,关于这段奇异的经历,关于这些可能不会再见的朋友,关于内心的痛苦挣扎。藤原希也告诉了曾经一度担忧她的心理状况的兄长自己绝对没有变性的想法,很满意也很感激现在的生活。
“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连一个哥哥也做不好。”星河之下,藤原一欣慰地苦笑,手中拿着的桃木梳停滞在藤原希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间。
“哥哥一直很好。”藤原希理所当然地肯定,顿了一下说道,“作为朋友也是很好的。”
她转头握住兄长微凉的手掌:“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两全其美的办法鲜有,终究有一方会留下遗憾。”她不认为藤原一会舍弃现世的父母亲人朋友,转而选择留在这一方世界,但她却怕亲爱的哥哥会伤心。
“我知道……”藤原一俯视着乖巧的妹妹,感伤地摸了摸她的头,“但心里明白还是忍不住会痛苦。”
……
藤原一熟练地将袖子挽高,走到长满青苔的水井旁打了一桶水,提到后山的药圃。他到的时候,药田前已经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半跪着,手里拿着瓢给每一株草药浇水。
“桔梗。”藤原一不知所措地迟疑两步,桔梗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他走上前去,沉默地帮忙浇着水。
这本来是他们的日常,虽然无言却默契。
最后一滴水珠滑下芍药的叶子,藤原一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桔梗唤道:“走吧,趁天色还早,我们下山回枫之村,阿枫一直在等我们。”她转身,脚步没有停歇,“走之前和村里的大家好好告别吧。”
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两人沉默地并肩同行,这条走了无数次的山路,可能是有他陪伴的最后一遭了。
林间雾气朦胧,偶有一阵雀鸟从树林上方掠过,嶙峋的石块横布,滑溜溜地站不住脚。藤原一先试探着蹚过去,接着伸手递给清冷的巫女。
如同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互相接纳,这一次却是离别。
桔梗抓住那只手,顺利穿过那片乱石。她没有放开手,经过一晚上心里建设的巫女终于在此时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悲伤:“我知道你会走,可是却不知道,我会这么伤心……”
与藤原一的相遇在她最脆弱迷茫的时刻,她已经习惯了有人站在身旁,那个位置不是阿枫或是犬夜叉可以取代的。
藤原一眉眼间雾沉沉的,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的年岁还小,却一下子要经历既是生离也是死别的时刻,他的心境还远远够不到释怀的地步。
“你的清心符咒练得不错,可是驱鬼符却不太顺畅,要勤加练习,还有,要是再遇到雨女,不要随便再把她带回家了……”她唠唠叨叨地嘱咐着,“各种草药的药性和毒性,相生相克,注意不要搞混。”
藤原一搞不明白她忽然说起这些的原因,不过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
太阳已经当空,驱散了薄雾,清澈的流水从高处流向山下的田野。
桔梗将所有事情嘱咐忘,沉默了一会儿:“痛苦只是一时的,你不要太过着相。”她反过来安慰起藤原一,“我会生活得很好,你不必介怀,世事无常。”
“也许,我们还能见面。”桔梗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告诉我,你五百年后的一切地址还有联系方式,”她与怔愣的藤原一对视,眼中满是泰然自若,“如果我死之前还一直记得你,我就去找你,不惜一切代价,去五百年后找你!”
“我……”藤原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他仰起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忽的正色,“那么约定了,如果到时你还没忘记我,一定要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