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三门下一个柳大一个柳二,他死前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了柳大,三门也由柳大承袭。
来求白准帮忙的是柳二,他磕破油皮,不敢在白准的地界留血腥,抬手一把抹了,殷切望着内室的门帘:“我师父说七爷必会关照我们师兄妹的。”
白准翻了个身,韩三年轻的时候帮过七门的忙,这情攒到现下,也只能他来还了。
“说罢。”声音隔门隔墙传,却似响在柳二耳边。
五花八门,除了第七门,俱是码头街面混饭吃的,要的就是口舌利索,柳二情急之下话也说得明白:“我师兄是猪油蒙了心!”
柳大柳二虽是亲兄弟,但拜师进门就得按师兄弟相称。
柳二咬牙切齿,将柳大被抓的事托出,竟是因为选花国皇后。
百来个舞场小姐参选,选出十二位票数最高的,再从十二位里选前三,一位花国皇后,两位花国贵妃。
每位美人都要上台一展才华,本来都是些舞小姐,能歌会唱都算不得出奇。
其中那位八月美人金丹桂虽不会唱,但她别出心裁,花高价将柳大请去,教她古戏法,台上稍露两手,引得众人喝。
金丹桂多情妩媚,柳大竟连韩三爷的独生女都抛下了,要与金丹桂在一起。
白准冷哼一声:“你师父坟头土未干,弟子就这样欺他孤女?”
柳二羞愧难当,为了金丹桂,师姐不知淌了多少眼泪,他与柳大打也打过,吵也吵过,可师兄仿佛着了魔,眼中心中只有金丹桂。
“金丹桂死了。”
八月美人死在礼查饭店包房内的西洋弹簧床上,二龙一凤。
白准听了这么一通废话,颇觉无趣,懒洋洋拖着长音:“嗯?”
“还求七爷救救我师兄!”
七门徘徊在阴阳两界,人的事白准不一定知道,但鬼的事,只要他想,就能知道。
第2章 城隍引
怀愫/文
白准倚在床上,昏昏欲睡:“不救。”
七门欠的是韩三的情,可不是欠他柳大的,柳大不义,他若是帮忙,韩三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柳二没想到白准会断然拒绝,知道这是师兄在师父身后如此行事,触怒了白准。
可柳大毕竟是他兄长,他不能见死不救,咬咬牙道:“七爷,我师父将门主之位给了师兄,一切都给了师兄。”
家财女儿,和古门代代门主才能掌握的秘技神仙索。
“若是我师兄死了,三门就没了。”说完他又磕起头来。
白准皱皱眉,五花八门早已式微,门人也七零八落,各自求生,三门传承到这一代,确实不能让它就这么断了。
门内悉索几声纸响,柳二燃起希望,可内室只走出个没有眼睛的纸仆来,纸人僵手僵脚走到他面前,抛下个布袋。
柳二低头一看,布袋一角露出白花花一片:“七爷这是……”
白准声音懵懵的,好像又在打瞌睡:“这钱给你上下疏通,到牢里去,学会你师父的神仙索。”
韩三爷年轻的时候,凭绝技神仙索争夺三门门主之位,只怕他也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世界就换了个新。
“我师兄是清白的!他们要拿他顶罪!”
白准烦了:“他清不清白,跟你师父说去。”
死了自然就能见着了,说不准韩三正在底下等着这个不肖的徒弟。
柳二哑口无言,师父将师姐当作掌上明珠,自来疼爱有加,若他老人家还在,又岂容徒弟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柳二面色发白,话说到这儿,白准是不会帮忙了,他捧着半包银元,给白准又磕了三个头:“多谢七爷指点。”
阿秀送他到门边,巡警正巧赶到,盘问几句,有阿秀作证,知道柳二不是歹人,放他离开。
白准这人,脾气差身子娇,睡着了被吵醒,气得翻来翻去:“美人也要,绝技也要,不知自己的命几斤几两重。”
满屋纸人,寂寂无声。
白准又觉无趣,恹恹裹着他的锦缎被子,睡他的回笼觉。
眼睛一阖,沉入梦中,眼前出现一方神台,台上供奉城隍金身。
他醒时腿脚不便,在梦中却行走无碍,走到神台边,取了三支香,恭恭敬敬点香敬神。
一缕香烟升起,台上凭空现出一张黄纸,白准双手接过,拿到手里一看,是张城隍通关路引。
但凡死人去往冥界,都得有张路引,写明姓名生平和所带葬品。佛家有地藏菩萨,道家是丰都大帝,白准手上这一张是城隍路引。
王秋芳,年二十二,所带葬品一件真丝睡袍,两只钻石耳环。
城隍发了路引,王秋芳却没去她该去的地方,这张路引送到七门,是让白准去缉拿这女鬼。
白准神色肃穆,欠身接下,梦中神台渐渐隐去,睁开眼睛,午时还未到。
鬼魂游荡人间,一日之中属午时最弱。
白准额角轻跳,他打起神,取出一张黄纸,将王秋芳的姓名生辰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