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行当,通身都是功夫,断了手,还有脚,只有看不见说不得,才不能吃这一行饭。
韩三紧紧拉着女儿的手,听了这一句话,这才阖上双目。
金丹桂双目被挖,耳环又消失不见,他便想起自己的誓言,还以为是师父显灵了。
如今又死一个花国美人,他才知道所谓显灵只是他的臆想,这才又有了神。
柳大有些心不在焉,闷声应了,可一想到要娶韩珠,就有说不出的厌烦,想起金丹桂那张娇媚的脸,只觉得师姐实在是貌陋无味。
他们说这些话时,韩珠就站在门边,目光望在柳大的脸上,柳大神色几次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韩珠低下头去,有些伤心:“我日夜在阿爹灵前替你祈福,希望阿爹能保佑我们师姐弟。”
柳大勉强挤出笑意:“多谢师姐,让师姐替我担心了,咱们三人,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柳二先看看柳大,又看看韩珠,他满眼是笑,咧嘴道:“好好好,我去多买点吃的,咱们仨今儿好好吃它一顿。”
韩珠把伤药放在床头:“你知道买什么对伤口有好处,还是我去买菜请大夫,你给他裹伤吧。”
转身就瞧见站在门外的霍震烨,这些日子柳大在牢中,他们也不得清净,天天都有记者跑来小院。
韩珠什么也没说,可记者照旧写了许多柳大忘恩负义,痴心女惨遭抛弃的文章,韩珠对这类人,一概不客气。
看霍震烨穿戴不俗,知道不是记者,问道:“这位先生找谁?”
“我找柳先生。”霍震烨低头进了矮屋。
韩珠不认识他,柳二却认识他,霍震烨的照片在报纸上登过好几回,他一见霍震烨就想赶他出去:“你来干什么!”
霍震烨扫他一眼:“要不是我,你师兄可等不到死第二个。”
柳大见了他,想起审讯室中二人一问一答,怕霍震烨说出那对耳环的事,他立即坐起,对霍震烨十分客气:“霍公子,请坐。”
柳二强压怒意,甩帘出屋,韩珠跟上去:“小柳,你去哪儿?”
“我去买菜!我看不惯那公子哥的样子。”柳二声音一大,韩珠就把他拉到花架下说话。
白花开得一串一串,风一吹似一架子银铃铛,韩珠拉着柳二的袖子:“师弟能熬到今日,也有他不肯草菅人命的缘故。”
说着隔窗看了霍震烨一眼,以为是个纨绔,没想到他还有良知。
柳二似乎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涨得满面通红:“师姐,你可别信了这种人的花言巧语。”
韩珠对安抚一笑:“我当然知道,只是人家来了就是客人,我去沏一壶茶,你去切点酱肉,再称条黑鱼卖块豆腐回来,我给他炖汤。”
柳二听了就点头,绕出门去,了出门就碰见白准。
“七爷!你怎么来了!”赶忙引白准进屋。
白准用帕子掩住口鼻,韩家小院儿在老城厢贫民区,住的都是三教九流,人越是杂,味儿越是重,走这一趟,他快被臭死了。
人虽然来了,但满脸不高兴,恹恹问:“你师兄呢?”
霍震烨耳朵很灵,柳二跟韩珠在院子里说了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不动声色,拉了张椅子坐到柳大床边。
还没开口就听见白准的声音,接着就闻到一股檀香味。
白准坐轮椅进来,他看到霍震烨也在屋内,见到自己就挑眉一笑,脸色更坏了:“你来干什么?”
他的事都已经了结了,还不滚回他的富贵窝去,瞎凑什么热闹?
霍震烨虽不记得跟白准在什么时候见过,可对他很是稔熟,没脸没皮道:“我好奇凶手是谁,来瞎凑个热闹。”
“瞎凑热闹,当心真瞎。”白准意有所指。
几人都没想到白准竟然跟霍震烨熟识,柳大从床上坐起来,恭恭敬敬抱拳:“七爷。”
霍震烨听了挑眉,原来他也是七爷。
柳二跟进来对柳大解释:“师兄,是七爷给咱们钱疏通,要不然你不知还要受多少苦头。”
那半包银元派了大用处,柳大只受了些皮肉伤,没伤到骨头,至于别的,柳二也不会再提起了。
柳大听了,诚心感激白准,想从床上下来给白准磕头,他刚一动就牵扯了伤口,疼得面上一抽:“多谢七爷,七爷大恩,柳大绝不敢忘。”
白准可不是来听奉承话的,他也不相信。
柳大竟然又说:“七爷不来,我也要登门去求七爷,还求七爷告诉我杀她的人是谁!我……我想知道凶手是谁。”
“哐”一声脆响,几人目光望去,韩珠面色煞白站在门边,地上一片茶叶碎瓷,她捧茶壶茶杯进来,正巧听见这一句,手上不稳 ,砸了手里的壶。
柳大还在惊惶,柳二已经先跳起来:“师姐你没事吧?”
急急忙忙就要看韩珠受没受伤,韩珠摇了摇头。
霍震烨一双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中隐有笑意,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给白准使个眼色。
柳二已经怒了:“师兄!这女人活着的时候害得你还不够?你怎么还想着她!”
韩珠满面霜色,转身出去,柳二赶出去安慰她。
师姐弟就在花架下,韩珠坐着,柳二蹲着,他轻声说:“师姐,你别不高兴,今儿是多好的日子,咱们三个又能一起了。”
柳大的目光灼灼盯着白准,渴盼着能从白准嘴里听到自己想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