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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四章 随君自处(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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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汴梁误 第六十四章 随君自处(二)


燕京城内,还残留着这几日军中狂欢的景象。


燕京街坊里lng,这些日子已经清理干净不少。四处高men大户,寺庙宅院,都成为大兵住所。这些日子每处军士居所都飘着酒香ru香。虽然后方接济这个时候还未曾完全通畅,但是燕京城中从来就未曾缺过粮米食物,前些日子囤积了足有半年之用。复辽军围困燕京不过月余,燕京城中这些积储远远没有消耗干净,这几天都放开供应,大宗粮米冻ru腌鱼拨发下来,还有酒类干果。对军士的拘管也没战时那么严谨,让大家放开大吃大喝。很是热闹了几日。


在军士居所外面,聚拢着不少流民,身上还有点财物的,就回易军士手中的吃食。没有财物等而下之的百姓,就等着军营中吃不完的残羹冷炙。还有燕京城左近流民百姓心思活一些,正值un日,山林田野当中万物生发,寻觅了野菜蘑菇,河里捞些新鲜鱼虾,等送到军营前面和那些宋军军将士卒回易,宋军上下粮米冻ru腌鱼不缺,倒是缺这些新鲜吃食,或者用铜钱,或者干脆就用粮米在这些百姓手中ji易,大家倒是落得个皆大欢喜。


在燕京城中,原来几处本来就作为市易之处的所在,这个时候也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四处都是临时设立起来的荒货摊子,劫余百姓还有点什么一家一当,都拿到这里三文不值两文的卖了,或者换些宋钱,或者换些吃食。其中甚至还有劫余王孙贵戚,家里传家宝贝都将了出来,只等你慧眼能从这荒货摊子上发掘出来。


除了这些ji易,更有一些半掩men子设立起来,粗壮汉子守在芦席遮挡的棚子外面,满脸堆笑的招呼着一个个经过的宋军士卒。燕地大lun才结束,燕京城外就有几十万当日复辽军裹挟的流民百姓,多的就是人,一天不死要吃,两天不死要穿。家中几口嗷嗷,nv儿也就舍出来做起来这men生意,专men招呼这些着陕西诸路口音的兵大爷们。这些半掩men子里头,到底有多少曾经的高men贵户的金枝yu叶,这就一切不得而知了。


这些市易之处,满满当当的都是戴着范阳毡笠的宋军士卒,西军的居多,神武常胜军的也颇有些。一场战事几经bo折,终于打完。哪怕神武常胜军刚严如岳飞,这个时候也是要放士卒们几天大假,轮流出去疏散一下的,只要不强买强卖,惹事生非,到时候按时归营,一切就都听其自如。西军更是放得松一些,陕西汉子万里长征,在外转战数年,为将者要多加怀柔,这些日子连卯都点得不严了,反正离家万里,难道这些陕西汉子还能逃亡不成?至于安全上面的问题,燕地的敌人已经打得干干净净,辽人末世双璧全都死去。nv真人被逐出关外,在檀州还有一支神武常胜军的军马盯着,这燕京城还能出什么事情?


市易之处当中,到处都是挤不动的人,到处都是陕西口音和燕地口音杂。到处都有食物的香味飘动,到处都有宋军士卒的欢声笑语。而这个时候,远戍檀州为燕京大军抵在西北面盯着关外动向的驻军主将余江,正率领车马在燕京城中穿行,向着萧言衙署行去。


这一队人马,其中有四五辆车子,几十名穿着神武常胜军服的骑士扈卫,在外面不过是一名领百人的都头号令着车队。看起来毫不起眼。余江就在前头一辆车马当中,萧言当日传来号令,他抵达燕京必须秘密,不得惊动人耳目,也不得为不相干的人发觉了。余江只好在进燕京城时憋在车子里,随着车马晃动笔直的坐着,眼睛半闭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队正经过一处热闹所在,外面市声传进来。余江倒还罢了,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又是稳重得近乎黏糊的格,一辈子都在生死忧患当中挣扎。沉得住气一些。可他车中扈卫,很有几个是檀州当地豪强的年轻子弟,年轻气盛好事,一向又听说燕京繁华,比他们那个乡下地方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外间这般热闹的声音,一个个在车中都坐不住,偷偷掀开车窗帘幕一条缝,轮流向外觑看。几个人低声的ji头接耳议论,全都传到了余江耳中。


“直娘贼,怎恁般热闹?俺们坞壁也有五七千人,每月两次集市看得人都眼晕,燕京不是说狠狠打了几场,烧掉了半城,现在怎么到处都挤满了人?”


“没见识了不是?燕京城中现在俺们宋军军将士卒就有数万,现在底定燕云,杀败几方敌人,谁不来奉承俺们?几万大军要吃要喝要耍子,指头缝漏下来一点就够养活多少百姓了,lun军将几十万百姓裹挟到了燕京左近,一旦兵败,这些百姓轻易不得返乡,先在燕京敷衍下来,哪有个不热闹的道理?”


“往日俺们是边鄙乡野中人,燕京出来人物,哪有正眼觑俺们的?现在俺们也是宋军了,这燕京人物,也须得奉承俺们要不是军令要紧,倒也能在此处好好耍子一番。这般热闹,可不是轻易得见的”


几个年轻扈卫嘴里说着军令要紧,眼神却不住的在余江脸上溜。似乎就等着余江开口,放他们在燕京城中消散消散一般。


余江虽然半闭着眼睛,但是车中车外动静,一团神都关顾着,几个年轻扈卫举动,他如何能不晓得?当下开口低声笑骂道:“你们好大的出息?萧宣赞…………萧大人的军令都不放在心上了?一个个这身宋军的皮没穿上多久,当心转眼间就扒下来”


余江几句话说得这几个年轻扈卫人人挠头傻笑。说起来这几条年轻汉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往日在乡里追随父兄,保卫自家坞壁,征战杀人十几岁的时候就是等闲事了。自家坞壁要是势力强大一些,去夺人家基业,争斗厮杀,辗转马上,也都是等闲事耳,谁手上没有十几二十条人命。比起这些边地长大男儿而言,大宋久屯都men的禁军当中,甚而有别人杀ji时掩面而过不敢直视的。萧言吸收的这一批边地男儿,实在都是好兵种子。


在这个时代而言,不能有什么道德洁癖,这些年轻扈卫追随父兄在这个lun世有意无意造孽自然不在少数,但是用来壮大自身兵势,却比在大宋行事要轻松百倍。而且这些年轻汉子也在lun世里面长大,谁人统带,谁人镇得住他们,他们就朝着谁人希望的方向发展转化。当年lun世求存,父兄要杀人求活,他们也就四下滥杀。


而现在他们直接统帅是余江,余江是一个平日里厚道且近于黏糊的忠厚长者。这些年轻子弟过去这些年生存环境酷烈无比,早就为父兄早早赶上战场求活,本得不到什么长辈的教诲关爱,余江这个格正得其所哉,一下子就能拢住这些无法无天粗野鲁莽幽燕边地长大的年轻人的子,很得他们敬爱。


而最上面的统帅萧言,则又是一个传奇。白身南归,创下如许功业,横行燕地,无论大辽末世双璧还是被吹嘘到了天上的nv真铁骑,都在他面前纷纷败走授首。这些厮杀场里长大的年轻人仰慕的就是英雄好汉,萧言高高在上,威名冠绝燕地,让一个个都是心服口服,只要抬出他的名号,人人遵奉而不敢多言。


上有萧言,直接统帅为余江。再加上岳飞韩世忠等名将,这等组合在这几个月里面,将陆续投效的数千燕地豪强子弟已经整理出一个模样,令行禁止不说,更比原本大宋出身的军马多了一分长自边荒的狂野锐气,神武常胜军也正因为此不断壮大,不仅满额,而且还能多出数千人的实力,让萧言分寄经营。


现在这些年轻扈卫一个个也挂上了大宋正规军中使臣的身份,正是为自家身份志满意得,满心为萧言效死的时候。余江一搬出这位萧大帅,这些屁股坐不定位置的年轻扈卫顿时就不敢吱声了,知道军令要紧,不敢误事。


车马擦着市易之处边上绕过,曲曲折折经行几条长街,转眼之间就来到萧言衙署后men。萧言衙署仍然在原来地方,不管前院后men,此刻仍然是戒备森严,顶盔贯甲的貂帽都健儿巡守戒备,衙署所临前后两条街和燕京城中其他地方的热闹景象相比迥然不同,除了貂帽都健儿巡视的脚步声,其他一切都是安安静静。


此刻在后院外面,早就有张显在等候了,貂帽都扈卫将车马引自后men口停定,余江已经从车里钻了出来。看到张显在那里等候,忙不迭的行礼下去,正要出声招呼。张显已经笑道:“余武翼(余江此次超迁的寄禄武臣官为武翼大夫,正七品),不必多礼了,萧大人正在节堂等候,有要事相商,左右自然有人安顿,且随俺来罢。”


余江一怔:“后面车子上还有…………”


张显摆摆手笑道:“大人一向是先公事后家事,你还不明白?自然有俺手下招呼,你莫这个心了,此次大人召见事了,俺自然要请余武翼喝两碗,到时还请余武翼赏脸。”


余江再不敢多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几辆车,已经有貂帽都亲卫恭谨上前招呼,最前面的一辆大车帘幕一掀出的先是i哑巴的如ua俏脸,在她身后还有郭蓉高挑的身影,郭蓉容清减,静静的坐在i哑巴身侧,眼神中bo光轻轻流动,也不知道一路来到底想些什么。


余江本来以为自己此来任务就是护送萧言的家眷到燕京来,i哑巴不用说,萧言为了她差点杀了一个尸山血海出来。郭蓉身份尴尬一些,但是又岂是能轻易对待的?萧言为了郭蓉也曾经从紧张万分的前线疾驰而回檀州,不惜拿自家命和董大郎对上,也要遮护照应郭蓉安全。护送两nv安全抵达燕京自然是要紧的事情。要他余江亲自出马也没什么。


却没有想到,萧言召他前来,竟然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ji代又能有什么事情?


此刻张显遥遥向i哑巴行了一礼,调头就朝内走去,i哑巴jing灵万分的i人儿,自然知道萧大哥先有要紧事情,乖巧的听任貂帽都扈卫先招呼她们两nv安顿下来。她不多说什么,郭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一路上行来郭蓉都安安静静,让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都是i哑巴一路招呼照应着她,此刻她神清冷,随着i哑巴跳下马车。


在貂帽都亲卫的护持之下,两nv也在张显和余江身后走入衙署后院内,却先安顿在别处。i哑巴目光流转,看看四下,jing致的眉宇间微微有点发愁。好容易燕京事情定了,萧大哥还有恁多事情要忙看来萧大哥一个在大宋毫无根基的人,要回大宋挣扎向上,比战阵之上争斗厮杀,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呢…………自家到了大宋境内,可万万再不能給萧大哥添lun了


她一边給自己打气,还一边安慰默默无言,木然的随着貂帽都扈卫前行的郭蓉:“郭姐姐,萧大哥有事情要忙…………他是有情有义的人,你在檀州,也看见了。萧大哥一定会給郭姐姐一个ji代你放心好了”


听到i哑巴言语,郭蓉一直清冷的容上终于浮现了一点淡淡的笑意。这笑意当中,既没有多少欢欣,也没有多少悲苦,更多的是一种对这个贼老天的无可奈何:“……妹子,我还能要什么ji代?萧言又能給我什么ji代?我什么也不想理,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去,也就罢了…………”


哑巴一怔,替郭蓉想想,也百般难以为她开解。她细细的眉m蹙了起来,在心底无声的叹口气:“萧大哥,你怎么竟招惹这些难以化解的麻烦?我这个前辽公主是这样,郭家姐姐也是这样…………难道你真的和老天爷对上了,看看谁能强得过谁?”


在另一头,余江随着张显心思忐忑的朝着萧言所在节堂快步行去。心里面转来转去,就是想不明白萧言有什么要事召他前来。今天张显招呼他,也显得分外的客气,主帅身边亲随扈卫多半也能知道主帅一点心思。可是余江却不敢动问,从张显口里也绝对得不到什么提示的,只能自家在这里揣摩。


余江自度才力,和萧言麾下那些重将自然是不能比。就是在旧日常胜军投效人马当中,他也不算最为出的军将,无非是投降最早罢了。萧言却对他相当重用。余江也没什么大野心,现在成为大宋正七品武臣已经是非分之喜了。这几个月镇守檀州,倒是带给这个lun世里面打滚半辈子的汉子难得的平安喜乐。看着檀州在他所领军马镇守之下,除了董大郎那次偷袭之外,都是燕地lun世里最平安的一处,耕者布于野,坞壁之间也解除了原来戒备,已经有了一点原来的治平之世景象。萧言虽然要些捐输供奉,但是比起原来辽人官吏的勒索压榨,也轻了几倍,萧言威名在此,原来惶惶不可终日整日担心nv真铁骑南下生灵涂炭的此间百姓,似乎也宽心大胆了许多,甚而还有几个坞壁联手起来整治水利沟渠,为将来过日子做准备了。


余江是燕地人,十几年来一直看着自家乡里百姓在兵火沟壑里辗转。i心里已经以为这样的日子是天堂了,只愿在这里常镇,和自家乡里百姓在一起过这平安日子。对于到人生地不熟的汴梁城,实在是没太大兴趣。听那些胜捷军和白梃兵的袍泽言道,在大宋境内,就是他们这些老宋人出身的军将,在文臣面前也抬不起头来,整日里i心翼翼的度日,自家一个降将,还能有什么出头之日了?倒还不如在檀州,还能为自己乡亲做点事情


可是这等大事,又如何是他余裆做得了主的?


胡思lun想之间,张显已经引着他走到衙署节堂之前。张显先进前通报,接着就招呼他入内。余江忙不迭的收束心神,恭恭谨谨的走入节堂之内。目光一扫,就看见萧言一袭便衫,已经长得半长的头发挽起来勉强扎束好,裹以布巾,扶手站在节堂中看着墙上舆图。不象曾经统领万夫厮杀征战的大军统帅,纯然已经是一个风流文士模样。而在萧言身侧,站着的是同样潇潇洒洒一身便装的方腾,听到余江进来,方腾回头还朝余江微笑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余江不敢多看,忙不迭的深深行礼下去:“大人麾下暂领檀州权行檀州总管事余江,奉萧大人号令前来,路途迁延,此刻放到,还请大人降罪”


这个时候萧言才转身过来,久镇在外的军将,来这里总要稍稍給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温言结纳,现在做这等事情,对于萧言而言,几乎已经是下意识的了。人在某种地位待久了,自然就会行这个地位应行之事,几乎不用刻意去学。


他等余江行礼完毕,才笑道:“起来罢,你们来得也不算晚,一路上道路难行,那是应为我在这里将复辽军打得lun七八糟,现在几十万流民大半在燕京左近安顿,还有不少自发返乡,道路上安靖不到哪里去,你们现在赶到,算算时日,你已经算是很勤谨了,加上镇守檀州没闹出什么大lun子的功劳,只有赏你,没有罚你的话。你余裆也算是一个老实人,现在倒也会说场面话了…………冲着你这几句话口不应心,只有随份犒赏了,大家拿什么,你也是什么,其他的,想也别想”


余江尴尬的笑笑,这段时日和萧言不见的略略生分,因为萧言这几句随口的玩笑话顿时就冲淡了。起身也笑道:“俺们又不如前敌弟兄们临阵厮杀,一直在后路驻守,还差点給董大郎闹出大lun子,随份犒赏都是非分了,还敢指望多的不成?”


萧言看看他,轻轻摇头,正道:“余也是正七品的武臣了,也该有一个字号了,我知道你读书少,这个来不得。我这上头也有限…………方兄,看是不是給余武翼起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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