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和蔡京敌对的这一派系,便利之处就是掌握着枢密院。私下行事顺手方便。要是让萧言站稳了脚跟,以神武常胜军作为蔡京辅翼。今后只怕不等到蔡京老死,都难得撼动这位老公相了!
在岳飞麾下听命的军将们,有至少一半是出身燕地旧常胜军或者投效地方大豪子弟。对大宋的水还摸不清深浅。一时间只能以萧言为依靠。他的马军上下还算是稳定。韩世忠出身西军,自然麾下西军出身的军将居多。这些都是在大宋呆老了的,打仗的时候在萧言率领下,大家悍不畏死,决死而战,个顶个的都是好汉。可是来到汴梁之地,这些大宋出身的军将却总免不了开始要为自己打算。大家对萧言敬仰佩服是没说的,只要官家说还是萧大人节制大家,大家效死而已。可萧言现在不尴不尬的被晾着,天知道落个什么下场。大家可总还得过日子!
汴梁居,大不易。大家看来将来是要在汴梁落户的了。大家从西军跳槽到神武常胜军中来,没有几个人家中是有户。不然也难得脱离西军将团体。要在汴梁安顿下来,没有将主照应,没有同僚帮衬,如何得成?三衙同僚一请自然是立刻就到,不免也动问几句汴梁三衙禁军当中,哪些差遣是养瞻丰厚的,大家伙儿是不是能谋得一二。就算没这个机会,拉几个朋友也是好的嘛…………三衙军将就没有苦哈哈只守着一份饷钱的,汴梁禁军有车船务,有茶酒务,有榨油的,有金银做,甚而有专组织人手在汴河上拉纤的,什么窝娼聚赌,自然也少不了。大家要在汴梁安居,自然也要寻一点谋生的路…………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在这个时代,躲也是躲不开的。
韩世忠虽然粗豪,却也知道这支强军是他将来的富贵根脚。要是神武常胜军废了,别人可能会被其他团体结纳。他和岳飞已经是一军将主,身上打着萧言烙印,就没着落了。无论如何,要保住神武常胜军这个团体!而神武常胜军的能战是他和岳飞扶摇直上的根本,要是神武常胜军不能战,要他们还有什么用?他们可不是西军那等根深蒂固的将团体!
他心里烦躁,觉得雅间内更加热了,差点将倭扇摇断。还未曾开口,就听见外传来吃食店待诏殷勤的声音:“几位官人,鱼脍却是好也!官人们枯坐也无趣味,就着新鲜鱼脍和时令果子,先吃几杯酒就是,俺们随后再来伺候。”
殷勤问候声中,吃食店待诏已经带着几名nv娘推而入。在席面上布置。这在汴梁城中连二流都算不上的吃食店,用来盛鱼脍的都是银盘持鱼脍的nv娘二十许年纪,袖子高高挽起,手腕雪白。看着一帮陕西和燕地大汉的目光投过来,抿唇一笑,倒是颇有几分风情。
单单是一份鱼脍,就有十几件餐具伺候,料酒芥末的碟子也准备好。牙筷布上。酒具也放置完毕,两个nv娘提壶在旁侍立,显然是随时准备斟酒伺候的。单单布置这些就看得人眼花,这还犹自未曾结束。几个小厮还端着铜盆进来,铜盆上堆尖一堆碎冰,手脚麻利的安置在雅间四角,寒气顿时沁人而来,让人顿时心中块垒一松。
岳飞牛皋还有燕地出身的几名军将,今日不是因为要紧的事情难得出营和韩世忠一会。焦头烂额的在拼命掌握着部队。看到汴梁随便一处吃食店都是这等富贵景象,个个在那里如土包子进城一般目瞪口呆。一时间连心中焦躁郁闷都忘记了。
韩世忠那头好一些,韩世忠不比岳飞,任何游宴一概不到。入汴梁以来,虽然心中有事,却也好好耍乐了几场。眼下这场面,已经不大在韩世忠眼中了。
那待诏自然是眉眼灵通之辈,看着一群大汉呆呆的看着持鱼脍的厨娘。以为这些大汉是憋坏了的呢。不管在什么时代,天底下最好的事物都汇聚在首都。汴梁也不例外。大宋风俗,nv子但有一技之长,赚得比男子都多。要是更有几分颜那更是富贵可待。小户百姓当中生了nv儿的,都是从小教养打扮,劳心费力。整个汴梁城中,可供奔走的富贵人家太多,美nv供应自然也就源源不断。这厨娘在待诏看来不过是寻常颜小时候学了一做鱼脍的手艺而已。顿时就甚是鄙薄这些着外地口音的大汉。
心里鄙薄,嘴上客气:“几位官人可是觉得闷酒无聊?尽可安排俺们店中落儿去为官人请nv伎来陪酒高乐一番,却不知道几位官人在瓦子里有相熟的nv书未有?若是不熟,却是俺们来替官人们奉请,jian不厮欺,俏不厮瞒。任店马行街的nv书是不肯到小店的,若是要请,也只有潘楼街东十字大街旧曹街的nv校书可来了…………”
可怜岳飞和牛皋之辈哪懂这个,一句话也则声不得。岳飞毕竟年轻,脸甚至都有些涨红了。几个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有三分姿的厨娘一边忙碌,一边不时偷眼看着这几条汉子,抿唇而笑。倒是对雄健的岳飞和牛皋他们有些动心。
韩世忠马行街都去过一次了,樊楼也曾上去。这等场面倒也应付自如。他今日和岳飞就是来谈事情的,雅不愿有nv伎来打扰。正准备挥手让待诏退下,忽然心中一动。笑问道:“俺们这里却是不熟,敢问待诏。潘楼街东十字大街瓦子里nv校书亲临,却要几许香粉钱?”
开口问价码,可知就不是豪客了。自家小帐只怕也不敢多指望。那待诏心里暗叹,脸上陪笑:“一名nv书,总要六贯才能来一遭。已经是最低的了。单单楼下那些nv市招来客串,二十许的年纪,半老黄花,一个曲子都唱得七零八落,也少不得四贯。这还是纯铜,要是jia钞,今年新届还得翻倍,往年各届却不好说,多半是不肯收的…………”
韩世忠一笑,指指桌上鱼脍:“这鱼脍,又值多少?”
待诏还是殷勤陪笑:“这可是汴河新鲜鲤鱼,还是城外不是城内的,小店虽然不堪,却也不曾用隔夜养在呆水里面的鲤鱼。怕只怕手艺让官人们见笑…………鱼脍在水牌上,眼前这些划定就是十贯,一样是纯铜………至于小人们的小帐,官人面前怎敢争多论少…………”
韩世忠哈哈大笑:“俺们虽穷,却也少不得你的小帐,且先下去。俺们说话,有寻俺们的,通报一声就是。”
待诏笑着行礼,虽然知道眼前不是豪客。可礼数也不曾缺少半点,招呼一众nv娘小厮,轻巧巧的退出去了。
这些日子在军营里面劳心劳力,不曾外出的岳飞几人。个个目瞪口呆。燕地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家都是经历过的。一口吃食,说不定就关系着一条人命!大家血战经年,侥幸得归,岳飞已经做到快接近横班的武官了,一个月俸禄柴炭米津行人钱装裹钱,加在一起不过也才一百三四十贯。这等收入在河北他老家可以买接近一百石米,在燕地最的时候,可以换一百个黄花大闺nv!更不用说他拿俸禄还是钱七钞三,已经算是对归来入卫边军的特别优待了。可是这等收入,也不过就是吃一顿鱼脍,再叫十来个最普通不过的nv伎的一餐之费!
汴梁豪奢,竟然若此。大宋武臣嚼冰卧雪,燕地易子而食。一场死人数十万的大战打下来,在这汴梁,还是如此软红十丈,都丽风流!
韩世忠冷笑一声,用手中倭扇指指四下:“这就是汴梁过的日子!燕地不说了,在陕西打仗,顶在前面的军寨也要数着米过日子。可这都世道,就是如此!一天不死要吃,两天不死要穿。想在汴梁稍微活的有点模样,少了这铜如何得成?献捷之后,军中渐渐不稳,也是天理人情。死战俺们不怕,可是总要有个着落,总要让大家过得了日子!
…………俺在这里说句实在话。萧大人要稳住神武常胜军,一则是赶紧要得差遣,名正才能言顺。朝中事情俺们不懂,却是萧大人和方大人还有那个什么左先生去劳心劳力的。俺们只等一个说法而已…………二则就是这个铜字!
俺们百战余生,弟兄们进了都犒赏十贯,不过是一盘鱼脍。为大宋血战的健儿就恁般不当人子?见识了汴梁这般景象,下次出兵,大家如何再肯拼命换那十贯犒赏?萧大人要稳住军心,要拢住军将,要让将士士气不堕,少不得要在这铜字上设法!大人不是也在河北边地经营了什么产业么?要神武常胜军,大人就别想发财了!”
韩世忠声音渐渐放大,最后一拍桌子,震得银盘跳:“俺们心切,来寻大人拿个主意。结果上到萧大人方大人,下到张显他们一般人,全都不在府中。虽然留信说俺们就在大相国寺这里等候,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寻来………俺不知道大人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大人也就想在汴梁安享富贵便罢?要是这般,还不如俺们吃了这盘鱼脍,大家各自散伙,谁有路谁自己钻营去。燕云战事一场,就当一场大梦也罢!”
韩世忠一声说完,雅间当中寂然无声。韩世忠身后几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岳飞眉一挑,就要站起来反驳。这个时候外间又响起了此处待诏低声问候:“几位官家,却有一位张家虞侯来寻,却不知是不是几位官人等候之人?”
韩世忠刚才牢a抱怨得山响,这个时候却立刻就咧开大嘴笑了:“却不是张显那厮?待诏,却让他快些进来!”
大宋虽然竭力压制武臣的藩镇化,可是这个时代,又怎么能完全摆脱这种依附关系。韩世忠岳飞这些人富贵全自萧言手中得来。饶是岳飞方正忠义,同样将萧言视为恩主。这种依附关系也是最难以摆脱的。韩世忠他们素无根基,又是想做一番事业的。只有和萧言同生共死,竭力向前。最担心就是萧言撂了挑子。这些日子大家人心惶惶,也不过就是因为那个自白沟反攻起,有时笑嘻嘻没个正型,有时却牙齿一咬眉一竖跟大家一起上前,天塌下来也是他顶在前面的萧言已经不在神武常胜军军中了!
今日到南薰左近萧言新安顿下来的府邸没寻着他,大家更是觉得心里没了着落。现在张显闻讯而来,大家顿时就像找到依靠一样。连平日里尽力深沉严肃的岳飞,这个时候忍不住都露出了笑意。就可想而知,萧言在他们心中,到底地位如何!
雅间轻轻被推开,那待诏恭谨的将一人引入。看到来人,大家都眼前一亮,来的果然是张显。可是比起当日在军中,已经变了模样。一袭青衫,犀带束腰,正是此刻在汴梁最流行的收腰略紧的款式。他并未曾戴帽,就一顶束发方巾。身上也没什么装饰,就右手拇指戴着一个白y扳指。张显本来就是小白脸一个,久经沙场又是锻炼出一副猿臂蜂腰的挺拔体格。走进来很有些潇洒风流,落落大方的味道。背后还传来那些厨娘侍nv的轻笑,看来是看中了这位风流郎君。
韩世忠眼尖,看到张显脖子上还露出了刺青,不知道是何等高手匠人的手笔,花纹繁复,却笔笔清楚,一时却看不出是什么图案。待诏引路,张显随手就赏了几张jia钞过去。那待诏满脸陪笑,殷勤的又带上了
韩世忠抢步上前,一巴掌拍在张显肩上:“你这厮,却变了个模样,难不成想瓦子里面的nv娘贴上你不成?这身上绣的又是什么?”
张显苦笑一声,让开韩世忠接着而来的巴掌:“韩大人,俺身上这身还未曾收功,经不起你的巴掌…………大人说了,入此处,行此礼。岳哥哥和韩大人辛苦领军,俺们也就要拼命出头,维系住这么多血战余生的男儿,他们将来地位,就靠俺们这些不入营的人努力了…………大人这些日子都在汴梁南外,方大人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庄子,大人都在那里忙碌,今日得知府中传来几位哥哥来拜的消息,俺就疾疾赶回来请几位哥哥去见大人…………大人说了,眼下正有要几个哥哥出力处…………”
张显虽然纹了一身刺绣,不过这个时代刺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看了一眼便罢。此刻雅间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全神贯注的听着张显的传话。听到萧言见召,都有些喜动颜平日里萧言在军中转,岳飞韩世忠有时还觉得他麻烦,总是东跑西窜的不好照应。现在一旦失却萧言居中掌舵,他们才知道这支杂凑而成,根基浅薄的神武常胜军,最离不开的就是萧言!
可偏偏张显说得有点语焉不详,大家也没怎么听明白。岳飞深沉,点点头就准备跟张显出发,韩世忠却立刻又是老大牢a:“现在汴梁城中,就晾着大人。大人不想法子拜找路得枢密院差遣,却去南外耍子什么?俺们神武常胜军他还要不要了?直娘贼,却不能只有俺们辛苦!”
张显苦笑挠头:“…………大人总有他的主意,这些说实在的,俺也不懂。几位哥哥去了便知…………大人也说了。现在就是有人隔绝中外,让官家忘了他这个人。他却要拿出手段,很快直达天听!大人还说,大家汴梁居,很是不易。神武常胜军是为国立了大功的,如何却要在汴梁眼巴巴的看着三衙那些废物禁军反倒过得比大家富贵?这世上没这个道理,只要是大人使出来的军将士卒,只要为国有功,就该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大人说了,这些全都包在他的身上,绝不会舍弃大家半点!”
哪怕是张显转述的话,也足够提气。而萧言穿越以来,信用也是足够的好。雅间一众人等,这个时候全都喜动颜俺们神武常胜军,百战归来,在这汴梁都却总觉得孤苦无依。还好,只有萧大人,是绝不会舍弃俺们的!
岳飞爽快,他也是对现在神武常胜军军中局面最为急切的,当下就朝外走去:“去见大人去!”
韩世忠也一拍桌子:“看看大人在汴梁这个用鼻孔看人的地方,能出什么局面出来!张显,俺们没家底。你在大人身边,这席鱼脍,却得是你来做东!”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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