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言也在这队伍当中。
队伍当中,不时有低声呵斥号令的声音响起。却是这些貂帽都亲卫在抓紧时间调教这些军汉,让他们明号令听约束。
萧言貂帽都亲卫,原来编制是三百人,其实是三都之多。为了今夜,又从河东调回来一百多最为心腹之辈。却是韩世忠选派的。突然调回这么多甲士,还要备好甲胄军刃战马器械。用屁股想都知道萧言在汴梁会做出事来。
韩世忠却一声不吭,一句不问。只是奉命行事。神武常胜军在河东已然形同割据了。难道还有满腔忠义去报效赵官家?身子都掉进井里了,还挂着耳朵济得什么用。只要不让远在雁门的岳飞知道,就百无禁忌。
四百多亲卫,东调西遣,总算将今夜之事撑了过来。以这四百临过阵杀过敌,入选貂帽都之前也多曾任过小军官的貂帽都亲卫为基干,轻轻松松就能统带起一支两万人的军马。也能保证可以约束号令得紧密。再配以汴梁武库中那些从来未曾为都门禁军所用的甲胄军械,就是汴梁首屈一指的武力了。这两万军马,碰上神武常胜军和西军这等可以野战的军团,自然只有大败亏输。
可是这等军马,在都门禁军将门在今夜为之一扫而空的情况下。放在汴梁震慑朝臣,震慑别有用心之辈,却是绰绰有余。足够萧言倚为后盾与汴梁中人周旋,也不会有人敢轻易犯之。
貂帽都亲卫们在萧言的耳提面命之下,自然知道其中轻重。现在就开始忙不迭的抓紧一切时间编伍训育麾下,让这支放在汴梁的神武常胜军早早能济得上用场。
对貂帽都甲士的作为,萧言没什么好操心的。都是既忠心又颇有能力的心腹,尽管让他们放手行事好了。
此时此刻,他微微有些心神不守。游目四顾。就见一个身影骑马从后赶来。几名在后亲卫已然发现不对,顿时就要迎上去。萧言却认出了来人是谁,扬声道:“让宇文学士近前”
所来之人,正是宇文虚中。
他说服萧言不成,反而看见了乱军就在眼前土崩瓦解太龘子被擒,主事文武,几乎被一扫而空。而赵楷顺利上位为萧言手中第一傀儡,为甲士所拥,直入禁中去了。
他和萧言对谈之后,萧言就没管他了。貂帽都亲卫冲阵,也是从他身边掠过。他一直呆立在离萧言不足几十步的地方萧言也从未说如何料理他————实则这等智囊般的人物,一定是要早早拿下,防止他再去串联,生出什么变故出来。
可萧言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交待得清清楚楚。而主事的貂帽都亲卫今日奔走往来其实也是精疲力竭,现在还各自有一堆事情要忙。皇城外局势虽定,也还是一片纷乱景象。竟然就忽视了这孤伶伶于乱军之外发呆的宇文学士,现在竟然就让他起码跟到萧言这队人马身后。
听到萧言号令,诸人就放宇文虚中过来。萧言朝他示意一下,宇文虚中也就沉着脸策马与萧言并行。看了一眼人群当中不敢抬头的太龘子赵桓,宇文虚中轻轻叹息一声。
萧言一笑:“宇文学士何来?”
宇文虚中冷着脸:“诸人束手为显谟所缚学生前来自请就范。学生谋划让东宫竟然遭际如此,岂能不随东宫而来?但有所为,全是学生罪衍。显谟要诛士大夫以立威,则请从学生始罢。”
萧言笑笑:“都门士大夫辈真强项的,却不知道有几个。我不是好杀之人,除非谁真不开眼。”
宇文虚中冷笑:“其谁信之?至此以后,显谟无非重用武臣以抑士大夫,五代故事虽有强兵勇将,享国一纪,传诸三世者亦少之又少。显谟大才,想必早知”
萧言仍然淡笑:“谁说我要抑文重武的?”
宇文虚中仍然是那句话:“其谁信之?”
萧言摇摇头:“出则将,入则相。有什么不好?才兼文武,治兼文武,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东华门唱出,才是好男儿?非要士大夫骑在武臣头上,或者武臣骑在士大夫头上,分出个高低来,你们才开心?”
汉唐盛世,君子刚健雄浑,武职文班,并无高下。宰相亲贵固然,然则大将军辈亦是尊荣已极。朝臣入则为文班,钧衡天下。
出则为重将,征战四方。唐时李林甫用事,塞断这出将入相之途,文武殊途之后,遂有安史。遂有大唐从巅峰急速滑落,遂有藩镇之祸
文臣势盛,则极力压制武夫。武夫势大,则极力酷毒文臣。更将汉家尚武雄烈之气,宰割殆尽。宋惩五代之弊,矫枉过正,却是宋时从开国始就种下的绝症
也是宋时从开国始,今后千年,在华夏种下的绝症
欲挽天倾,存亡续绝。仅仅就是一个靖康么?
这邪,却没有必要说得太深了。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一直看下去就是。
虽然杀人并不是什么乐事。可真要挡在自己前行道路面前————自己的心,又岂会软下来?
宇文虚中冷笑良久,却发现萧言神色淡淡的,并不理他。自己也觉得没趣了。
终于正容问道:“学生生平志向,便是刷新朝局,除弊布新…………可是现在,却说不得了。以萧显谟手腕,一旦崛起,当再难有人复制…………”
萧言哈的一声:“宇文学士倒是高看我”
宇文虚中容色不动:“…………唯学生本心而已…………将来这大宋,就是显谟展布了。显谟所求,到底是什么?你如此用事,大宋究竟是会变好,还是变坏?”
萧言一怔,神色竟然突然有些迷茫,转眼就收敛了容色,转头定定的看着宇文虚中:“我之所求,千载之后,就有人明白…………也许因为我,千载之后,没人明白了也说不定………至于大宋结果如何…………我只知道,如果我什么也不做,等待大宋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这番话说得幽晦难明,让宇文虚中默然沉思良久。萧言也不理他,就在甲士簇拥下坚定的前行。
不用多时,马前街一角小楼,已然出现在眼前。
守在院门之外的貂帽都甲士,上前行礼。将萧言迎下马来。十余名甲士也翻身下马,甲叶铿锵,扈卫着萧言今夜第二次踏入这院中。
再来之时,情势已经迥然不同。今夜风云变幻之剧烈,后人读史,宁不拍案而叹
宇文虚中突然在身后高声开口:“显谟,你今夜行事,总逃不过一个逆字青史斑斑,你不惧否?”
萧言的回答就是头也不回的耸肩摊手,转眼之间就没入院中,再看不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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