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岢岚水南,出南面群山之间道路之侧,临水之旁,一道土垒,正在渐次成型。
上千脱了甲胄,打着光膀子,浑身糊满的泥土的宋军士卒,正在拼力挖掘沟壕。就见锹锄乱飞,挖出散土不断抛洒而出,尘烟弥漫之中,就有宋军士卒将这些散土装上,喊着号子运到土垒之侧,不断的将这道土垒加高加厚。
除了挖土运土之外,更有宋军士卒四人一组,抬着简陋的木夯,将土垒一层层夯实。
每名宋军士卒,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转战跋涉,冒死冲突,都显得瘦骨嶙峋,脚下靴鞋俱都磨破。满面俱是风霜憔悴之色。
但是就是这些看起来精瘦的军汉,都在拼命的劳作。号子声音喊得震天价响,每个人因为用力,青筋都根根凸起。虽然都是汗如雨下嘴唇干裂,却无一人稍稍懈怠
岢岚水就在眼前,打破罗网的生路也就在眼前
除了赶建向着西面防御工事的宋军士卒之外,临岢岚水边,也有数百人在忙忙碌碌,他们却是在采伐来木料,然后编成木筏。比之正在进行土工作业的那些袍泽,忙碌程度也不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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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宋军士卒,都是在打通了飞鸢堡通路之后,迅速向北挺近,直抵岢岚水边。一到此间,还来不及稍稍喘息一下,就投入了疯狂的渡河准备当中
而掩护他们的,就是数百宋军骑士,哨探逻骑,在外游荡。大队则是集中在土垒之后。人人都下马休息。每个人都披着厚实的甲胄。在烈日底下只是烤得吱吱冒油。却无一人乱言乱动。只是肃然正坐休整而已。
杨可世所部骑军,一路转战,一路为先锋,一路披坚执锐冲杀在前。和女真鞑子互相野战冲击,虽然损折甚重,但是也彻底的磨砺了出来。现在虽然只是坐而休整,衣甲敝旧,人亦消瘦。但是昂藏锋锐之气,已然破茧而出
突然之间,河岸上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之声,却是一座木筏已然钉好,一群打着赤膊只穿犊鼻裤的军士奋力将其推入水中,懂水性的军士纷纷入水,爬上木筏拿着撑篙开始试着撑动。
一名同样打着赤膊的军将双脚俱在水里,大声指挥号令。顿时就有十余名军士开始着甲持兵,人人除了随身防身佩刀之外,俱是挎着步弓持着弩机。涌上这座木筏,准备为先头选锋。度过岢岚水去占据一块小小的立足点。
正在土垒上施工的军士,还有休整待命的骑军都不住的望向河岸方向,看到装载着甲士的木筏撑离了河岸,人人都是大声喝彩
就在这个时候,向西放出的哨骑突然传来呜呜的吹角之声,极是急促,一下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在壕沟内一同劳作的军将翻身而上,大声呼喝:“入土垒,披甲”
大群浑身是土的士卒都滚爬而上,沿着土垒开出的缺口鱼贯而入。而本来正在夯土的军将士卒也都丢下临时赶制的木夯,翻身而下,人人抄起就放在旁边的弓弩,将出撒袋中的羽箭驽矢,一根根的插在还有些虚浮的夯土之上,转瞬之间,这一道不过才有小半人高规模的土垒之上,就如长出了一排长草
而集结待命的骑军,全都起身,只是发出一声整齐的金属碰撞的轰鸣。接着就翻身上马。以都为单位,沿着土垒上留出的缺口向西而出,再越过壕沟上留出的狭窄马道,如数道长龙一般,向西迎了过去
在西面,已然有零星哨骑向东退了回来,这些哨骑一边向东走,一边回首不时射上一箭。
在他们身后,若即若离的跟着数十骑女真轻骑,只着半甲,未持长兵,背上插着醒目背旗,都操着骑弓,一边不疾不徐的追击,一边放箭。
双方羽箭在空中交相往来,距离既远,也都谈不上什么准头。这些女真轻骑似乎也没有狠狠扑上来打一场前哨硬仗的意思。
可在他们身后,就能见到数面女真谋克旗飞舞,数百女真甲骑,如天边涌动的一团团乌云一般,正缓缓压来
从西而至的女真军马,又次第赶来了
情势还不止此,在岢岚水对岸,也能见到百余骑女真鞑子,也在夹河而进。女真鞑子在西面也渡过了少部分军马,看来是想将岢岚水两岸都控制住
当哨骑退回来后,已然越过壕沟列阵完毕的骑jūn_duì 列之中,响起了响亮的天鹅声。数百消瘦的大宋甲骑,发出一声整齐的呼喝,平放了手中长矛马槊,锋刃在烈日下耀眼生光。当先军将出列,举手向前劈落。这数百骑大宋甲骑,就毫不犹豫的整齐举步,向着缓缓压来的女真鞑子大队迎了上去
自蔚水河谷转战至今,女真鞑子前堵后追,俺们还不是从死地里面冲杀出来了。这些女真鞑子,不过也就是个人一刀砍过去会流血,一枪捅过去就是一个透明窟窿硬碰硬的对撼,也不惧甚么将女真鞑子推远一点,保护步军弟兄将这土垒防线完成接应掩护在后的大队人马,陆续冲过这条鸟岢岚水去
兜鍪之下,一张张瘦削的面孔神色都是沉默而坚定,面对压过来的女真铁骑,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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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这条宋军甲骑组成的阵列,迎着那一道长满了箭矢长草的低矮土垒。领军女真谋克,却略微有些迟疑了。
回望左右,尽是一张张疲惫到了万分的女真儿郎的面孔。
这领军女真谋克。正是曾经在岢岚水侧一举击溃的折家军大部。立下奇勋的娄室麾下将领特特。
自击溃折家军。逼得折可求抱着马脖子渡河逃生之后。特特在岢岚水边还受到了率领大军西军的宗翰亲自召见。
当下宗翰就赏了特特牛酒,并许以记赏五百名强壮南人生口,再拨三十户真女真入其谋克。宗翰就继续西进,要在合河津渡竖起他的帅旗。另外分兵向南而进,侧击蔚水河谷的鄜延军。
而特特就得宗翰号令,并拨数个谋克归他指挥,巡视遮护整条岢岚水。
受赏之后,满心俱是报效之意的特特。就沿着岢岚水来回巡哨。河长兵单,一日下来,能在河滩地上睡个两三个时辰都算是难得。
特特所部冒雨急袭合河津渡,又转回头狂追折可求,再沿着岢岚水巡哨。这些娄室所部精锐就算是铁人也熬得半化了。只盼着大军主力早些将鄜延军收拾干净,然后大家就能踏踏实实的休整个几日。到时候甚么也不想,只要有个干爽所在,能脱了脚下靴子,不着甲胄,睡上个一天一夜。就比什么都强
在沿着岢岚水巡哨奔走的辛苦之中,未曾等来蔚水河谷之中鄜延军被一鼓荡平的捷报。飞骑而来。传递的却是大队宋军脱网向东而去的紧急军情
宗翰已经西去合河津渡,准备指挥渡河扫荡鄜延路的战事。娄室除了自家主力衔尾猛追之外,更是飞遣传骑,搜罗附近可以搜罗的女真军马,速速向东回援,必须要将这支宋军残部,彻底消灭干净
特特所部巡哨岢岚水边,得到消息比蒲察乌烈所部要稍晚一些。这是本属贵人亲传的军令,特特丝毫不敢怠慢,顿时就驱使所部沿着岢岚水向东急进而去。
在特特看来,这支宋军后面追着娄室主力,蒲察乌烈所部奔飞鸢堡这个锁钥之地而去,他就为先锋先封锁住飞鸢堡北岢岚水一线,也差堪完成了差遣。
宋军败兵遭遇这么多人马的围追堵截,说不定未曾过飞鸢堡就已然全军覆没了。自家这些人马,正好可以在岢岚水边稍稍喘一口气,正是两便的事情。
谁能想到,当他率领所部赶至目的地的时候,发现的却是宋军赶筑出来的土垒,还有列阵而进的宋人骑军,这些骑军已然亮出如墙一般的锋刃,在猎猎飞扬的旗帜引导之下,竟然向着女真铁骑逼来
回望左右,在麾下儿郎面上,竟然看不到多少高昂的战意。战马也不安的打着喷嚏,向前两步,退后两步。
这支宋军不是败军么
怎么就逃过了斡鲁的迎头堵截,娄室的衔尾狂追,蒲察乌烈的拦腰截击。一直冲到了岢岚水边
而在他们东面的希尹大军,又怎么未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