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只隔着一张桌子,胡宗宪可以清晰的看到陈四五拿着酒杯的手在剧烈的颤抖,以至于酒水都溢出来了,当他看到周可成与其相拥同饮时,一股剧烈的酸楚从胸中涌出。
“一介无知莽夫,竟然也能身居胡某之上,当真是苍天无眼!”
周可成与陈四五碰了杯喝完了酒,却没有松开搂着对方肩膀的胳膊,大声道:“遇吉,遇吉还不过来给我和你叔父倒酒!”
“是,父亲大人!”坐在陈四五身旁的周遇吉赶忙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先给周可成倒满酒,又给陈四五满上,周可成指了指周遇吉道:“四五哥,我这一杯酒却是要谢你把遇吉这样的好孩子送给我当义子,虽说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眼里与亲生无异,你我携手创下的基业,早晚也要交到你我的孩子们的手上!”
听了周可成这番话,陈四五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不认为周可成会真的对义子和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但兰芳社的基业如此大,周可成又不是有二三十个儿女的,哪怕周遇吉只是义子也能分到一块相当大的蛋糕了。
周可成拍了拍陈四五的肩膀,扶着他坐下。周可成酒量本就一般,连续喝了几大杯酒已经有点酒意了,顺着性子喝道:“今日不是请了金陵的余宛若余姑娘来吗?在哪里?”
“蒙大王召见,宛若拜见申王殿下!”
周可成话音刚落,便从屏风后面走出一名女子来,向周可成躬身行礼,只见其身着杏黄色道袍,话音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实是个极为出色的美人。周可成见状皱了皱眉头,问道:“哦?为何余姑娘做这般打扮?”
“奴家出身时身子弱,自小便舍给道观的!”余宛若笑道:“只是后来家中遭遇大变,才沦落到了秦淮河畔,平日里都是在家吃斋修行的!”
“原来如此!”当时江南妇女中崇信佛道的大有人在,妓女中尤甚,多为了来世福报,不再堕入烟花之地,像余宛若这般做道人打扮,持戒修行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周可成也没有在意,笑道:“那余道姑可会弹琴?”
“略懂一二!只是不知殿下是要宛若弹那首曲子?”余宛若小心问道。
周可成取下头上的纱冠,放在一旁,轻抚自己两鬓叹道:“古人云:人生不满百,周某想听听《百年歌》,不知余姑娘可会弹唱?”
余宛若笑道:“殿下说的可是西晋陆士衡所作的《百年歌》,如何不会?殿下请稍等,待奴家取琴来!”
话音刚落,外间便有婢女送上瑶琴、蒲团、几案。余宛若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摆好琴,指尖拨动了两下琴弦调好了音,深深吸了口气,便曼声唱道:
“一十时。颜如蕣华晔有晖。体如飘风行如飞。娈彼孺子相追随。终朝出游薄暮归。六情逸豫心无违。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