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仓门外一片荒芜,唯有烂泥、灰烬和被烧焦的木头和尸体,无家可归的人们已经在废墟里重新搭起草棚,他们穿行在废墟间,寻找着残留下来的有价值的东西。衙役们将一具具尸骸丢上牛车拖走,被烧焦的木头和尸体味道交杂在一起,成为一种让人无以名状的气味。
周可成跳上码头的石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几个月前他出发前这里还是一片繁荣景象,十几家船厂几乎将江岸占得满满当当,渔民们用推车或者竹篓贩卖着各色各样的渔获,叫卖声、船厂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连成了一片,若非不远处的盐仓城门,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师傅!”小七提着一只装满贝类和海鱼的竹篓上了岸,而更后面的阿坎挑着一个扁担,两头的竹篓上面也放了些海货,这些都是用来掩饰他们身份的道具。
“你过去问问,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周可成低声道,他知道自己和阿坎的口音太怪,身形也太过显眼,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本地人的小七为上。
小七应了一声,放下竹篓,上前拦住一个行人问了几句后回来对周可成道:“师傅,是倭寇,就在两天前,有倭寇杀到了宁波城下,杀了不少人,又放了一把火把这里的船厂都烧了,便成了这般景象!”
“啊!”周可成大吃了一惊:“倭寇?这宁波城里不是有官军驻守吗?怎么会任其这么猖獗?”
“师傅,具体是怎么情况就不知道了!”小七四下看了看:“不过听说官军精锐都分守各水口去了,像宁波这等州府反倒空虚了,只有些老弱,陡然被倭寇袭来,措手不及,倒也不奇怪。”
“虽说是承平日久了,可这也太差了吧!”周可成听到这里,只得摇头苦笑起来,他此时的心情极为矛盾,作为一名走私海商,他应该希望大明王师战斗力越差越好,这样他的事业才能越做越大;但当他看到眼前的这般惨景,他又本能的对帝**队的腐朽感到痛心。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原先济源号的那十几间工棚早已化为一堆灰烬,自己原先还想把那位杨彻杨东家拉过来,可现在连对方生死都不知道,当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两人正说话间,一条花屁股{浙江当地的一种民船}靠上码头,几个士兵鱼贯上来,神情因疲惫而呆滞,在他们破碎的罩袍前胸,满是干涸的血渍,遮掩住上面的图案。
“你们这是——”一个路过的差役惊讶的问道。
“打败了!”一个老兵的嘴唇干裂,双目无神:“中了倭寇的埋伏,死伤惨重,巡检老爷也中了箭,眼下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快让开路!”
周可成站在一旁,看到几个士兵用担架抬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人上来,脸色惨白,左肩和腹部各中了一箭,衣衫上满是黑色的血迹。随后陆续有几条巡船靠了岸,上面也陆续下来一些士兵,几乎个个身上都有伤,满是败军特有的那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