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左所。
“先生脚下小心了,近岸浪大,船会有些摇晃!”船夫敏捷的解开绳结,芦帆在海风的吹拂下哗哗作响,缓慢的滑落下来。
徐渭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岛屿,海边是一条苍白的崖壁,险峻而又倾斜的白垩崖壁高出海面几乎有五六丈高,在山崖的底部有一个缺口,一条陆岬正从缺口伸出来,举目望去到处都是未经砍伐的树木和荒芜的灌木丛,难道这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难道这便是中左所了?”
“不错,这里就是中左所了!”船夫笑嘻嘻的将芦帆扎好,走到船尾摇起橹来,一阵阵海浪撞击着船的侧舷,将其掀得东倒西歪,甚至打湿了徐渭身上的衣衫,不远处一块礁石在海水中忽隐忽现,船夫用船橹一拨,小船灵巧的滑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船舶摇晃的缘故,徐渭觉得有点眩晕。半个多月前他在故乡接到吴可卿来信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好友热情推荐的去处是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上。虽然他少年成名,十多岁便被当地的士绅以为是东汉的杨修、唐朝的刘晏再世,乃是罕见的神童,但身为庶子,父母早亡,依附长兄长大的徐渭的早年生活却过得并不如意。由于长兄的刻薄,他不得不在二十一岁入赘同乡的富家潘氏,而他本人的科途也不顺利,虽然在二十岁考上了秀才,但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更进一步。几年前他家中财产被当地豪绅霸占,接着徐渭的爱妻潘氏又得病溘然去世。人亡家破,功名不第,使徐渭不知所措,为了谋生,他离乡背井来到太仓寻求生机,却无功而返,不得不在家中开设私塾糊口。倭乱之后百姓逃散,徐渭的私塾也就开不下去了,生活更是窘迫,几至于揭不开锅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接到吴可卿的邀请和二十两银子的盘缠的,在信中吴可卿将周可成和兰芳社吹到了天上,说以徐兄之才具,此番自当扶摇直上九天,前程不可计量。
船身靠上了栈桥,轻微的震动将徐渭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到了这个鬼地方,可不是直上九天,不可计量吗?”
“到了!”船夫笑嘻嘻的伸出手来:“渡资三百文,请了!”
徐渭冷哼了一声,从怀中取了钱出来却不给,问道:“你莫不是搞错了,这个岛上如此荒芜,哪里有兰芳社?”
“若你找的是兰芳社就绝对错不了!”那船夫笑道:“他们的地方在筼筜湾那边,那边船只太多,又多是大船,像我这样的小船很容易碰到,所以我从来都是在这边靠岸的。你上岸后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西,翻过那个小山头就看到了!”
徐渭看了看那船夫,觉得不太像是撒谎,才将钱给了对方,提了随身的包裹上岸,果然看到一条小路蜿蜒向西,回头看了看那船夫已经开船回去了。徐渭虽然是个书生,但却生的身材高大,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暗想:“若那船夫是歹人,那埋伏定然是在前面,我须得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