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咸镜北道荒山顶。
漆黑的夜色中传来悠长的呼唤,阿克敦撑起身体,下意识的握紧刀柄,四周传来翻身的动静。看来夜里无人睡得着,他想。这绵延低沉的声音停留在听觉的边缘,石墙后的哨兵一动不动,宛若石柱,唯有吐出的雾气证明他们是活物。当号角声退去,连风仿佛都平息了,战马的嘶鸣声从山下的密林中传来,旋即又被安抚,刹那间所有人都拿起武器,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刹那间,仿佛森林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待第二声马鸣,却又暗自祈祷不要听到,恐惧充满了每一个人的心。
这已经是被包围的第二十五天了,他伸手在一旁的石壁上摸索了一会,上面的划痕不会骗人。那些乞列迷人比我们每一个人想象的都要坚韧,有耐心,除去第一天的两次试探性的进攻,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这些可怕的猎手们隐藏在山下的密林之中,观察着山上的猎物,等待着时机,就好像一群饿狼。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人认为这些家伙早已离去,没有火、没有烟,冬天咸镜北道的密林里可不好熬。而老乌骨达却嗤之以鼻,这个老女真人冷笑着说:“黑獭绝不会不打一仗就逃走的,他一定隐藏在密林里,等待我们的破绽。”
“密林里?他们吃什么?没有看到烟火,他们怎么熬过晚上风雪的?”众人嗤之以鼻,也难怪他们如此,呆在山顶上的他们好歹还有帐篷和石墙遮挡,夜晚也有点火取暖,而那些传说中的乞列迷人呢?
“苔藓、树皮、老鼠!随便什么他们总能找到东西吃!”老乌骨达冷笑道:“每年冬天他们就是这样熬过来的,他们是狼,为了得到猎物,他们可以躺在雪地里几天!他们知道怎么在林子里生活而不冒烟,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么笨拙!”
争论持续了很久,阿克敦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每个人都清楚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食物每天都在减少,如果这样下去很快就必须宰杀驮畜了,而在冬天的盖马高原上没有牲畜与死几乎是同义词,必须做出决定。他从一旁的柴堆里挑出几根比较干一点的柴丢进火堆,束紧皮带,抖掉斗篷上的泥土和露水,将其系在肩膀,又在腾起的火苗旁搓了搓手,让其柔软和灵活,然后来到毛和的帐篷前,用力跺了两下脚,他知道经过方才的嚎叫声,对方肯定已经醒来了。
“阿克敦,是你!”果然片刻后毛和就掀开了帐篷门:“进来说话吧!”
阿克敦低下头,从低矮的帐篷们钻了进去,由于火盆的缘故,相比起外面帐篷里要暖和一些。阿克敦在火盆旁坐下,低声道:“有号角声,黑獭没有离开!”
“我知道他没有离开!”随着时间推移,毛和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
“我们应该做点什么!”食物每天都在减少,人们也都在起了疑心,阿克敦平时在篝火旁额听到了各种各样的阴郁猜想——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朝鲜矿师们主张立刻离开,随行的女真雇佣兵们则认为应该先击败黑獭;其他人则犹豫不决。他们在篝火旁争论不休,但却无法达成一致。毛和不愿意贸然与黑獭交手,也不愿意轻率的踏上归途,最后大家只能同意再等待一些时间,再做决定,但眼下明显已经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了,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但阿克敦觉得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如果非要和黑獭决一死战,那就让他尽快到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