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总督大人!”项高拜了一拜,便站直了身体,在侧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着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张经喝了一口茶水,向一旁的朱公节使了个眼色。朱公节会意笑道:“项公,今日老大人请您拔冗前来,不是为了别的,乃是为了御倭之事。眼下倭乱正炽,官军屡战不胜,您昔日在朱大人帐中,屡建奇功,对于御倭之法想必胸有成竹,还请不吝赐教!”
朱公节这一席话说完,项高却好似聋了一般,只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依旧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着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就好似一尊木雕。朱公节见状,转头向张经看了一眼,低咳了一声。
“项公!”张经咳嗽了一声,叹道:“学生受朝廷重托,出掌东南平倭之事。然而贼人出没无常,官军疲于奔命,屡战不克,百姓深受荼毒。公便是觉得学生愚钝不勘教诲,难道连东南百姓也不怜惜吗?”
“老大人如此厚望,项某实在是受之有愧!”项高终于开了口:“项某也是东南百姓,祖宗陵墓皆在此地,受朝廷恩泽百余年,岂有不开口的道理?老大人屈尊垂问,本应出言,只是项某曾经出任罪臣朱纨的幕府,且才疏学浅,只怕胡言乱语误了军国之事,牵连了老大人,那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项公多虑了!”张经笑了起来:“朱纨之事,天下皆知,须知郎朗大日,虽一时晦暗,终会昭昭,项公尽管直言,一切都在学生身上!”
方才项高那番话是在提醒自己他曾经是朱纨罪臣幕僚这件事情,而张经则暗示朱纨的冤情天下人都知道,即便天子一时被人蒙蔽,但早晚会昭雪天下,让他放心直言。项高听到这里,双目圆瞪,站起身来跪倒在地,向张经叩首,张经赶忙起身搀扶:“项公这是为何?”项高挣开张经的搀扶,继续叩首三次,方才起身:“张大人,项某方才却是替死去的故友向您叩谢,子纯非死于山海之贼,而是死于衣冠之贼手中。”
“哎!”张经叹了口气:“朱公之死的确是令志士扼腕,闽浙两省官员咸以纨尽忠贾祸为戒,此番若是能平定倭寇,我自当上书朝廷,替朱纨ping fǎn解冤!”
“多谢张大人!”项高欠了欠身体:“在下斗胆问一句,您是要永绝倭患呢?还是想要敷衍一时呢?”
“此话怎讲?”张经笑道:“若是能永诀倭患,那又有哪个只要敷衍一时?”
“张大人!若是只要敷衍一时那倒也简单,倭人虽然勇悍,但眼下海寇中多半都是些贪图通海之利的奸民,倭人不过是为前驱之徒罢了。纵然有一两器械精利,然毕竟不过是乌合之众,无有上下之属,贪图劫掠之利,并无长远之计,只要设伏破之一两次,便可以计离间,令其自相残杀,诛杀其首脑,余部便不足为患。但通海之利、倭人、奸民犹在,只要风头稍过,有一二强梁之徒复起,必然故态重萌,战事又起!”
“嗯,项公说的是!”张经叹了口气:“学生在西南时也是这样,每次击破乱贼后,不管如何精心布置,短则一二十年,长则三四十年,必有蛮贼复起,只是我等只有这等本事,能保二三十年平安便也知足了!”
“在东南恐怕还保不住二三十年!”项高苦笑道:“海上茫茫无际,又多有岛屿,贼人最多逃到南洋、倭国去避避风头,能有个三五年平安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