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确他走了,但他既然能走自然就能再来;他也的确只打了税卡几炮,但这是因为他手下留情,而不是你御倭得力!”胡松指着胡宗宪的鼻子喝道:“胡汝贞,这次周贼可不只是侵袭留都一个地方,大江以下百余里的州县都有报急的文书。这一次只是轰了几炮,那下一次呢?会不会一直打到芜湖、安庆呢?你要搞清楚,这不是我一个人和你为难!也不是严首辅能保得住你的!”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一甩衣袖径直向后堂去了。
跪在下面的慕容鹉已经是吓呆了,他虽然只是个百户,但身为锦衣卫对于官府老爷们的做派还是知道的。这些老爷们都是满腹诗书,平日里说话都讲究话说三分,像这样撕破脸指着鼻子骂人还真是头一遭见识。他知道若是胡宗宪迁怒自己,便是一百条性命也难保住,最好是根本无视自己。他看到胡宗宪站起身来,赶忙俯下身,心中暗自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事情却没有如慕容鹉希望的那样发展,胡宗宪的脚步在慕容鹉身旁停住了。
“起来吧!”
慕容鹉颤巍巍的抬起头,确认胡宗宪说的是自己。他爬起身来,赔笑道:“总督大人,小人自小耳朵不好,方才什么都没听清!”
“好也罢,不好也罢!难道我还会迁怒于你不成!”胡宗宪笑了笑:“我问你,你在贼船上数日,觉得除了以船御船之外,可还有什么办法应付?”
“这个——”慕容鹉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小人愚钝,还请总督大人恕罪!”
“修筑炮台,加以铁链木排拦江呢?”
“总督大人!”慕容鹉笑了笑:“长江不像其他江河,入海口处最狭窄处也有十余里宽,寻常铳炮哪有能打那么远的?至于铁链木排拦江,贼人若先用火烧,再用刀斧将其斫断便是。”
“嗯,那若是沿江修建烽火台,严加守备呢?”
“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不过时间一长,恐怕也是疲于奔命,毕竟贼船便捷,一日便可行百余里,我方步卒若日行百里,恐怕累都累死了,哪里还能打仗!”
胡宗宪点了点头,慕容鹉这句话倒是正中他的心事。这次他得知留都受袭之后,立刻从杭州出发,先渡过浙江,然后一路向北而来,一路冒雨行军,等赶到留都时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才发现周可成早就从燕子矶上船沿江而下,沿途炮击两岸的码头,出海而去了。如果对方再沿着海岸线南下,从乍浦上岸,直扑杭州,自己还得原路返回,一枪一炮不放,全军上下都得丢半条命去了。要知道当时陆军行军,一日能行五十里便是不易,而船只哪怕船速只有两节{三里多},一昼夜也能跑六七十里,而士兵在船上是不需要耗费体力的,因此在长江三角洲这个特殊的地形下,胡宗宪怎么样都没法玩的过占据海上优势的周可成的。
“这么说来,还是要造船呀!”胡宗宪叹了口气,这一次周可成突袭留都,然后一路沿江而下炮击,显然是为了警告自己,如果真的自己敢于对金山卫动手,那后果绝对是自己无法承担的。方才胡松虽然无礼,但说的却是大实话——不是我要和你为难,也不是严嵩保得住你的!
“来人,取笔墨纸砚来,本官要给朝廷上请罪奏疏!”
京师,严府。
“爹爹,胡汝贞挺不住了!”严世蕃叹了口气:“他上书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