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已经是酒过三巡,曲端轻击了两下手掌,歌妓纷纷退下,他捋了一下颔下短须笑道:“时候不早,要谈正事了,文斐兄,是你说还是我说?”
“一事不劳二主,还是曲兄你说!”朱文斐笑道。
“那好,那小可就斗胆说上几句!”曲端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眼下正是八月,再过一个月就是秋粮收割,新谷上市的日子了。三位也知道,这几年苏松常这一带的米价年年攀升,所以不光是江西,就连江北的米也多有运来的。究其原因无非有二:一是这一代人口不断增加,像金山卫和周边十多个市镇加起来的人口已经有接近三四十万,这么多人要么是工匠、要么是商贾、要么是小工,反正都不是种地的农夫,他们要吃的粮米多半都要从外地运来;其二便是因为白银大量流入,这五年来每年从金山卫运出的生丝、茶叶、桐油、布匹等货物价值不下五百万两,而运进来的各色货物却还不到三百万两,两边一抵扣,每年流入的白银就有近两百万两,这么多银子进来,自然是物价腾贵,米价更是不会低到哪里去了。所以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控制米价,确切的说是将今年秋粮的价格打下去!”
朱正良在旁边越听越是不对,便开口问道:“曲兄,你方才不是说棉花的事情?怎得又转到粮价来了?”
“正良兄!”曲端笑道:“你且耐心些听我讲,我问你,常州有多少棉农你可知晓?”
“这如何知道?”
“我却知道!”曲端沉声道:“我曲家干收购棉花这行已经有四代人近百年了,常州去年出售棉花的农户中超过三十斤的,共有三千三百二十五户,最大的有棉地四百二十亩,最小的只有三亩五分。正良兄,你觉得我曲家有办法让这三千三百二十五户使用新品种的长绒棉吗?”
“恐怕不能!”朱正良迟疑的摇了摇头。
“不错,不要说我曲家不能,就算是当今万岁爷都没法能让这三千三百二十五家农户种什么棉花,种出来的棉花是卖给我们曲家,还是自己纺纱织布,乃至卖给别人,我们都管不了。正良兄,您是一位有见识,有头脑的人,您应该知道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规矩,按规矩来,尤其是像裕和,像我们这样做大生意的人,不能够随心所欲。我可以和您透个底,我家已经和裕和的龚先生签订了合约,明年年底我家必须提供向裕和提供五万石的长绒棉原料,龚先生已经付了一成半的订金,而如果我家供货不足或者质量不过关,便要交付一倍的罚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五万石棉花?”朱正良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家竟然答应了!”
“我家当然要答应!”曲端奇怪的看了朱正良一眼:“除了我们曲家,想要吃下裕和这批订单的棉商还有好几家,有倭人,还有福建那边一家商人,若是我家不答应,就落到别人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