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好奇的也拿起一张揭帖,细细看了起来,他立刻就明白张居正为何如此恼怒了。原来那揭帖上说那三十九名举人之所以被革除功名,乃是因为他们出生低微,家中无人做官,又挡了那些缙绅子弟的功名之路,所以才被那些世代冠缨之族串通一气,蒙蔽朝廷天子,革除了功名。为了证明其这番话的真实性,在揭帖的末尾还将那三十九名被革除功名士子的家世仔仔细细的列举了一遍,果然大部分都是出身寒门,家中往上数三代有个秀才的都寥寥无几。
“哎!”海瑞叹了口气,放下揭帖:“太岳兄,你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看这做派肯定是那徐文长的棋路。句句都是实话,就在关键地方似是而非,让你无从辩驳。你看看,这一下可是打中了你我的要害了!”
“什么要害!”张居正冷笑道:“随他说,反正功名我已经革除了,他又能如何?”
“太岳兄你还是和徐文长打交道打的少了!”海瑞苦笑了一声:“你当他和你这么闹是为了那三十九名士子的功名?笑话,莫说你只是革除了那三十九名士子的功名,你就算把那些士子都押上法场一刀砍了他也不会少一根毫毛。他这番做戏是做给江南百姓看的,让百姓看到朝廷科举不公,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他争夺的是江南百姓的人心呀!”
“这厮居心竟然如此险恶?”
“那是自然!”海瑞笑了笑:“徐文长背后就是周可成,是兰芳社。这些人在海外杀人如草芥,灭国无数,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太岳兄,你去金山卫看看就知道了,樯桅如林,货物堆积如山,而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之所以他们眼下还恭顺,无非是本朝列祖列宗恩泽仁厚,源远流长罢了。”
张居正问道:“若是下令严查揭帖,追究其源头,将其一网打尽呢?”
海瑞笑了笑,正想驳斥,一旁的书吏插口道:“张大人,恐怕这么做已经来不及了,小人听说这揭帖已经传遍江南,苏松常自然是不必说了,就是江北的扬州、芜湖;两浙的杭州、绍兴都有了!”
“什么?”张居正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快?”
“这些地方水路通畅,徐文长手下能人甚多,这倒也不奇怪!”海瑞倒是不奇怪,他当初治水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徐渭的神通广大,所以他在一开始才表现的如此谨慎:“太岳兄,只怕对方早已预料到我们会这么做了,若是跟着他们的路走下去,只怕会越来越麻烦!”
“刚峰兄你是什么意思?”张居正露出了警惕的神色:“难道他们还敢和大明动武不成?”
“会动武,但恐怕不是他们和大明直接动武,而是煽动江南百姓闹事,然后他们再从中左右其手!”
“笑话,就为了几个士子的功名,江南百姓就会忘记大明两百年的雨露恩德?欺君犯上?刚峰兄,你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吧?”张居正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让百姓闹事的!”
海瑞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太过危言耸听,恐怕无法说服张居正,他也懒得继续浪费言辞,径直问道:“那太岳兄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自然是查办讲谈社!几张揭帖就想挡住本官行事,笑话!”
东番淡水,淡水制造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