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应该是清楚的,但他也不会全顾着我!”胡宗宪笑了笑:“像我这样手握重兵的疆臣,时常敲打敲打总是没有错的,你说是吗,伯仁?”
听到这里,吴伯仁也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方才叹了口气:“学生在南方当真想不到老师您这么难!”
“天下事又有几件容易的呢?”胡宗宪抚摸了一下颔下的胡须:“伯仁,就拿你方才说的那件事情,岂不是难如登天?”
“不,学生以为比起老师您现在做的事情,那件事情要容易多了!”
“哦,为何这么说?”胡宗宪饶有兴致的问道。
“老师您现在看起来身为朝廷督抚大臣,但实际上脚下却是空的,做出来的成绩都是朝廷的,得罪人都是自己的。您原先可以依仗的无非是严阁老和圣上,但现在严阁老自身难保,圣上也圣体违和,只要一有变故,您就从万丈高空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而我说的那件事情虽然看起来凶险,但您背后有江南的商贾百姓、有周先生、有兰芳社,他们有无尽的财富、有大批的jūn_duì 、只要您愿意站在他们一边,他们就一定会坚决的站在您背后支持您。有了他们,就没有人敢伤害您的!”
吴伯仁的这一番话就好像一连串重拳,打在胡宗宪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以他的头脑自然知道对方说的句句是实,在大明只要你想做实事就会得罪人,不管最后你事情是否做成,你个人是肯定会败的,这个道理他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只不过他一直装成不知道罢了,而今天吴伯仁将其剖明了。
“老师!”吴伯仁刚想说什么,就被胡宗宪打断了:“你还要在京城呆几天?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没有?”
“还要呆三天,准备住家父那儿!”
“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留在我这里吧!”胡宗宪沉声道:“我今晚想好好考虑一下,有些事情若是想问你也方便些!”
“是,老师!”吴伯仁又惊又喜。
回到自己的书房,胡宗宪拿起一本书,翻看了两页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他有些恼怒的将书丢回桌上,躺到了锦榻上,闭目思忖了起来。他很清楚方才和自己说话的并不是吴伯仁,而是另外一个人,只不过他借助吴伯仁的这张嘴向自己提出邀请罢了。以自己与周可成这么多年来打交道的经验来看,除非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对方是不会开口的。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周可成的手里肯定藏着许多自己不知道的底牌,所以才会向自己提出如此大胆的建议。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对方肯定也不会缺少替补的牌。至于对方手头一共有多少张牌,胡宗宪根本不敢想,就已经知道摆在明面上的牌就已经够多了,暗地里的根本不敢想。
在历史上,胡宗宪并不是以操守清廉著称的,即便那些称赞其才能卓越,有功于社稷的人也承认他交结权贵、趋炎附势、挥霍无度,只不过认为当时的情况下,若想完成抗倭大业,必须做一些传统道德不那么允许的事情。因此胡宗宪比许多当时的士大夫更清楚金钱的巨大威力,尤其是巨额的金钱掌握在一个懂得如何发挥其威力的人手中时,其威力更是大的超乎常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