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县城。
当朱文和在轿厅下了四人抬大轿时,他显得憔悴而又疲惫,原本胖乎乎的脸庞也削瘦了不少,花白的须发也白了不少,不过他的眼睛里却满是兴奋和喜悦,就好像看着装满收获的谷仓的老农。
“这一趟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呀,总算是奠定了朱家的百年根基,将来到了地下也有脸见列祖列宗了!”朱文和心中暗想。
“老爷,让后面内宅的六姨娘准备热水侍候您洗浴休息吗?”管家低声问道。
“嗯!”朱文和也觉得颇为疲倦,点了点头,他踏上一顶肩舆,由两名家仆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慢慢的向后面的内宅走去。
今夜没有月亮,天空中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宅院里一片幽暗,远近疏落的灯火在夜气中颤动着,更鲜明地凸现出来;肩舆两旁,廊柱、栏杆,以及栏杆外花树的影子不断闪过;大门那边的人声渐远渐小,听不见了,耳畔只剩下训练有素的轿夫们又轻又匀的脚步声。也许是因为到家的缘故,朱文和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很快他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朱文和感觉到有人在剧烈的摇晃自己,他恼火的睁开双眼,想要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扰自己休息,映入自己眼帘的却是管家那张惊惶失措的脸。
“老爷,老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朱文和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的问道:“带回来的东西丢了吗?”
“不是?官军打过来了,距离县城只有不到十里路了!”管家喊道。
“什么!”朱文和这次彻底清醒过来了,他以这个年纪所能允许的速度跳下床来,一边穿鞋,一边问道:“什么官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守渡口的程二报过来的,据说有好几万人,火把绵延好几里,他看到势头不对,就把渡口的几条船都凿沉了,跑回来了!”管家大声道:“老爷,我已经让人准备船了,您快和六姨太出城逃走吧!”
“跑?”朱文和冷笑了一声:“城外什么情况都不知道,黑布隆冬的,怎么跑?往哪里跑?”
“可,可是几万官军过了钱塘江,杭州,绍兴那边肯定都完了!”管家急道:“老爷,还是赶快去金山卫上船吧,我们家在海外还有许多产业,就算是出了洋也能过富贵日子!”
“住口!”朱文和闻言大怒:“祖宗留下的产业说丢就丢了?我朱文和还没你这么阔气,快拿衣服来,我要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