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本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最后只能沉重的点了点头。前队明军离开驿站,一路前行,土地变得破碎,风也越来越大,但敌人的游骑却仿佛他们的影子,始终尾随着他们。那种被满怀着恶意目光凝视的感觉让每个人都觉得紧张而又疲惫,王本固能够感觉到敌人就在自己周围,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咽喉。
中午时分,前队明军终于看到一条小溪,指挥官请王本固来到溪流旁,脸色惨白。王本固很快就明白为何如此——岸边有大片的马蹄印和脚印,蹄印很新。他能够想象那景象,敌人的骑兵在溪流旁饮马,养精蓄锐,等待着最后一击的机会。
“大人,至少有三百骑!”云校尉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步卒就不知道了!”
“他们在等什么?”
“在等机会!”
王本固抬起头,向远处的树林看去,阳光照在上面,显得格外宁静。他突然想要骂两句粗话,云校尉突然拉住他,低声道:“大人,您听!”
王本固侧耳倾听,在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号角,游荡于群山之间。
“他们来了!”云校尉低声道。
马蹄声响起,仿佛雷鸣。骑队如潮水一般从树林中涌出,他们就在慢跑中排成了整齐的队列,长qiāng斜指向天空仿佛密林,钉头锤和骨朵随着战马的奔驰有节奏的敲击着马穆鲁克的裙甲。
手持角弓的从骑们跟随着他们的主人,仿佛跟在公野猪身后的小野猪。这些从骑们用弓稍拍打着坐骑的屁股,很快他们就超过了自己的主人,然后弯弓搭箭,射出一支、两支、至多三支箭矢,然后就调转马头,给身后的马穆鲁克重骑兵让出空间。
“敌袭——!”
凄厉的叫喊声撕裂天空,绝大部分明军士兵走了一个上午的行军,早已干渴之极,他们方才看到溪流便顾不得军官们的叱骂,涌到小溪旁伏地痛饮。面对背后陡然出现的敌人,许多人惊慌之中便向前逃去,反倒将溪水边喝水的同伴挤入水中。一部分担任后卫的士兵企图组成盾墙,但刚一组建,即告崩溃。无数骑着骏马的骑士冲入拥挤的人群,穿过尘土和泥泞、鲜血和烟雾,越过溪流,而先前那些从骑也尾随其后,或者射箭或者挥舞着马刀和钉头锤,轻而易举的收割着生命。溪水染红,到处是漂浮着的尸体,宛若地狱。
王本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伸出右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他指尖留下的唯有空气。就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一切就将无可挽回,他有些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觉得口中酸涩咸苦,五味俱全,脑袋阵阵抽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敲打自己的太阳穴。他突然惨笑了一声,大喊道:“南塘,是我拖累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