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整队的骑兵,高举长qiāng,旌旗和号角声迎风飘荡,每队组成一个纵队,宛若一人,仿佛传说中撞击城门的攻城锤,冲出北军的左翼,他们越过尸骸遍野的战场,消失在烟雾中,继而出现在坡顶,依旧保持着队形,敌人射来零星qiān dàn和箭矢仿佛浮云,他们越过坡顶,向山坡下冲去,在这个谷地的对面,就是他们的目标——石头磨坊。
石磨坊的风车高塔上,军旗剧烈的摇晃着,与其同时,宏亮的铜号也发出一连串复杂的腔调。即便并不知晓南军的号谱,马芳也知道这是求援的讯号。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吐出五个无声的字眼!在他看来,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在高地顶点的背后,石磨坊外的灌木丛中,兰芳社的士兵们蹲在地上,锋利的刺刀隐藏在绿叶之间,偶尔反射出一点亮光,在他们的身后是弗朗基和虎蹲炮。这些坚韧的老兵被分成六个小方阵,他们蹲着身体,将qiāng托顶住肩膀,点着火绳,将qiāng口指向前方,沉着、不言不动、一心静候。他们看不到北军的骑士,北军的骑士们也看不到他们,不过他们能够听到马蹄声,能够感觉到脚下的震动,他们知道敌军的人浪正朝自己这边涌来,能够感觉到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听见马蹄奔走的那种整齐而有节奏的马蹄声、铁甲的摩擦声、矛杆的撞击声和人马沉重的喘息声。一阵骇人的平静之后,突然一列闪亮的矛尖从棱线后冲出,然后是旗帜、铁盔和喇叭,数千胸脯高高鼓起,数千张嘴齐声呐喊:“万胜!”简直是天崩地裂!
几乎是同时,南军回答了敌人的呐喊,不过用的不是嘴,而是huo yào、qiān dàn、和bào zhà,白色的硝烟尚未散去,北军的骑士便冲破硝烟而来,仿佛远古魔神。他们咬紧牙关,紧握长矛、放开缰绳,冲向敌人的方阵。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当时的恐怖,即便南军中不少人都是经历过数十次大战的勇士,但此时仍然身体僵硬,他们变成了石像,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长矛刺穿胸膛,马蹄踢来,将自己踏为肉泥,恐惧剥夺了他们的声音和力气,仿佛是一副默片在放映。
南军的方阵遭到冲击,北军的骑队狂暴的席卷而来,一时间将他们仿佛淹没了。但在一开始的恐惧过去后,这些步兵们便坚忍不拔,沉重迎战,第一排人单膝跪下,将qiāng刺迎接铁骑,第二行着还以qiān dàn,在他们当中的火炮装填完毕,空心方阵便露出口子,让xiàn dàn喷出,然后重新合拢。北军的骑兵着报之以马蹄,大多数人的长矛在第一波冲击后便折断或者遗弃了,他们拔出钢刀,驱使着自己的战马,越过qiāng刺,冲进人墙中大肆砍杀。炮弹在骑队中打开一个个缺口,而骑队也在方阵中冲开了一个个缺口。qiāng刺刺入了战马的胸腹,马刀劈开了头盔和脑袋,事后生还者众口一词的说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局面,两边的人都疯了!
在北军的猛攻下,最外侧的那个方阵几乎在一接触的就被全部消灭了,与其他的方阵不同,他们的右侧暴露在灌木丛外。这个方阵是由东番高山泰雅人组成的,在方阵的中央一名萨满有节奏的击打着木鼓,唱着古老的歌谣。全然不顾别人在他的前后左右厮杀。这些土著士兵们在死前还在思念着家乡的山林、清澈的湖泊、还有祖先的灵魂,一个北军骑兵一刀将萨满的脑袋砍下,鼓声和歌声方才终止。
如果没有石磨坊作为支撑,如果没有灌木丛,也许北军已经赢了。但坚固的石磨坊上的三门弗朗基和射手们不断的向那些正在围攻方阵的敌军骑士们不断射击,最前面的一千三百名骑已经有半数不复存在,他们的指挥官已经落马而死。马芳大声呐喊,催促后队的火炮赶上,石磨坊门前的那片灌木丛被占领,再被占领,又被占领,但那几个残破不堪的方阵依旧巍然不动,依旧屏护着石磨坊的大门。
“增援,增援!”满脸血污的丘何向阿克敦喊道,阿克敦露出一丝苦笑,摊开双手:“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增援?我又不是神仙,要不给我一支长矛,让我去你的方阵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