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理兄说笑了!”胡宗宪有些尴尬的捋了捋颔下的胡须:“你我本是旧友,只不过造化弄人才分隔两边,胜负乃是天数,我又怎么会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天数?”谭纶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冷笑道:“不到一年未见,想不到汝贞兄竟然能说起天数来了,好,好,好,我倒要听你讲讲如今的天数,距离鼎革之期还有几日?”
如果说胡宗宪方才是尴尬,那现在就是窘迫了。自从隋唐以来,天文历法之学就成为了朝廷一家垄断的,除去世代修习历法天文的官员之外,其他士人私下里学习这些便是图谋不轨的代名词,胡宗宪方才一时间说漏了嘴,被谭纶抓到这个把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天数之说玄虚莫名,确实非胡某敢置喙!”胡宗宪思忖了一会答道:“但大势如何却是明白的,子理兄不会连这个也不承认吧?”
这次轮到谭纶保持沉默了,确如胡宗宪所说的,天数谁也不知道,但眼下势头在哪边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北边能战之兵在寿州已经输了个干净,如果对手是异国之兵还好,偏偏南边皇座上的也是先帝之子,在这种形势下肯定是没有几个人愿意为北边尽忠的。半响之后,谭纶方才冷声道:“这等大势恐怕也有汝贞兄你的一份功劳吧?”
“子理兄你太看得起胡某人了!”胡宗宪苦笑道:“这么说吧,就算我还站在北边,结果也无非这里多个人和你作伴,与大局并无太的影响。”
“汝贞兄真会说笑话,十万大军,淮南的数十个州县,在你嘴里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影响!”谭纶终于无法继续保持原先冷淡的模样,站起身来指着胡宗宪的鼻子道:“分明是你贪图富贵荣华,忘却了先帝大恩投靠周贼,才有今日!”
“子理兄你莫发火!”胡宗宪摆了摆手:“我承认我是贪图富贵荣华,但若说忘却了先帝大恩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别忘了南边皇座上那位也是先帝血脉。而且当时北边那位刚刚驾崩,人心惶惶,你让我怎么打?难道帮着儿子打老子?这说不过去吧?”
“好,我也不与你争辩这个。你当时与周贼明明打的旗鼓相当,只要等到我的援兵一到,便可渡江破贼,即便无法渡江,至少也是个五五之局,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
“子理兄!”胡宗宪苦笑道:“你难道没看当时的塘报吗?哪里是我和周可成旗鼓相当,分明是节节败退好吧?他的确没有往北攻打,但向南却把戚南塘打的一塌糊涂,拿下了两浙,船队又逆流而上,拿下沿江的多个州郡。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你觉得这叫旗鼓相当?这么说吧,就算北边那位没有驾崩,我也只能干看着周可成把江西、南直隶、福建、两浙一一吃下来,然后编练新军,等到明年一开春,至少二十万大军北上,海陆并进,北边还是要完!”
“笑话,你怎么知道要完?那时候我已经带领九边精锐南下,两边都是二十万,南边还是新兵,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