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认为他不会从那巡警手中逃脱的——是吗?”“不会。”“我想我也许还得搬走,等我肋骨一好就搬。”她像在对他说话,又更像在自言自语。
钱多斯关上房门。他合上双眼,站在小屋外,考虑着是不是要追上那巡警。他很可能追得上,但那位执法者不会把史密斯转手交给他。这样就会有一场较量,而他势必会杀害一位只是在履行职责的巡警。他从未有过那样的行径,而且现在也没准备开这个先例。
况且还有他的猫咪眼。假如四天时间结束之前,他还没有返回阿拉梅达的话,她会认为他欺骗了她,她甚至有可能想方设法独自到韦科去。
这么一来他别无选择——可他一点也不情愿。到底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享有他的最优先权了?钱多斯朝马厩走去,失意沮丧一阵阵迎头袭来。就因他又一次到头来两手空空,他不会将史密斯一笔勾销。当然这不是头一回了。他准备先把考特尼送到韦科,然后继续赶往圣安东尼奥。他不愿把史密斯拱手让给那个绞刑行刑者。那个杂种该由他来结果。
礼拜六下午,考特尼给马蒂写了一封信。她是三个礼拜前离开罗克里的——上帝份上,就那么几天吗?仿佛隔了好几个月似的。
她想让她朋友知道自己对去韦科的决定并不后悔。玛玛·阿尔瓦雷斯让考特尼放心,说有很多人去堪萨斯会途经阿拉梅达,肯定能找个人捎上考特尼的信件。
因此她给马蒂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一路险处逢生的经历,但对她堕人情网、爱上她的护送者一事却忍着没说。在信的末尾,她再一次表达了她想找到父亲的愿望。
据玛玛·阿尔瓦雷斯讲,这里距离韦科不到一周的路程。很快考特尼便会知道,她的直觉到底是指引她走了一条正确的路呢,还是让她一直在追逐天边的彩虹?对后者她不敢想得太多,因为假如找不到父亲,她会被迫困滞在韦科,孤零零的,身无分文,因为她手中所剩的钱全得付给钱多斯。如果真是那样,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白天平平静静地过去了。考特尼坚决不再在窗边坐候钱多斯。她想到楼下的饭厅去吃饭,可玛玛婉言劝阻,提醒她钱多斯留下的指令是让她卧床休息,好好休养脚脖子。脚脖子好多了。现在她甚至可以让那只脚承点重,而且不要拐杖也能四处走走,不过她还是听了玛玛的话。玛玛是好心人。她这人真是善良的化身——同她女儿恰恰截然相反。
考特尼向她打听过一些事情,得知卡利达晚上在一家酒店工作,做侍酒女郎——就那些,没什么别的,玛玛让她放心。考特尼感觉到卡利达的母亲根本不赞成此事。玛玛强调再三说卡利达根本不必去上班,说她工作仅仅是因为她由着性子。
“犟脾气。我闺女是个犟脾气。但是她长大成人了。我能怎么办?”考特尼理解有人工作是想感觉自己有用,有人是想挣点额外收入——可是在酒店里干?而且还不是非干不可,又为了哪般?考特尼暗自庆幸,又一天过去了,那个讨厌的卡利达没来s扰她,那样想便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那天晚上她早早地上了床。玛玛参加聚会去了,卡利达在上班,因此她身边很安静。不过,外面街上倒是热闹非凡,因为正是周末之夜,阿拉梅达也同其它西部城镇没什么两样。仗着礼拜天上午可以呼呼大睡,男人们整夜狂欢。他们中大多数还没娶老婆,不会有人拖他们到教堂去。
她自个儿笑了,想起了在罗克里时的情景。她经常看见教堂里男人们困倦得点头不止,看见一双双睡意沉沉、布满血丝的眼睛,甚至还有些男人在布道声太大时双手痛苦地抱着脑袋。大概阿拉梅达这里也别无二致。
她终于迷糊起来,不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梦变得难受起来。她受人伤害。有个重物压在她胸部。她大叫着,透不过气来。接着钱多斯出现了,让他不要叫,用他独有的方式消除她的恐惧。
很快他开始亲吻她,她慢慢醒了过来,发现他果真就在吻她。梦中的重物就是他压在身上。她并没停下来想一想他干嘛不叫醒她,只是为他想要自己而欣喜不已。屈从于自己的欲望对他来说太罕见了。
她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紧紧地贴到身上。他的胡子扎到她的脸上。考特尼浑身一凉。
“你不是钱多斯!”她大叫一声,拼命想掀开他。
恐惧使得她的声音很尖厉,紧接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髋骨抵着她的髋骨,她感觉到他的阳物正硬硬地顶着她的肚子。他脱得一丝不挂。明白过来后她又失声尖叫,不过他的手捂住了叫声。
“嘘——上帝!”她咬了他的手。他猛地抽开手,接着又迅速捂上来,“你什么毛病,娘们?”他嘘声道,被惹火了。
考特尼想开口说话,但他的手按着她的嘴。
“没错,我不是钱多斯,”他气愤地说道,“你想那家伙干什么?他那人粗野得很。再说,他也不在这儿。我来代劳,好吧?”她拼命摇着头,差点把他的手晃开。
“你不喜欢墨西哥人?”他厉声说道,话音中的愤怒倒让她乖乖地不动了。
“卡利达跟我说你想要个男人。”他接着说道,“她说你没什么挑剔。我这才前来为你效劳——可不是要你就范。你是想先看看我吗?问题就出在这节子上?”考特尼大吃一惊,接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把手拿开时你不会尖叫吧?”他问道,她摇摇头。他挪开手。她没叫。
他从她身上下来,一边下床,一边警惕地盯着她。她还是没叫,他又松了口气。
考特尼知道,要是尖叫的话,对她压根儿没什么好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外面街上人声喧嚣,没人会注意。相反,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她的枪。那是她在一路上养成的习惯,对此她心存感激。不是说她想使用这支枪。她不认为非得朝这个不速之客开枪不可。
就在他划亮火柴,四处找灯时,考特尼已经不声不响地拽着被单盖到身上,端枪对准了他。看见枪他停了下来。他吓得连气也不敢出。
“不准扔掉火柴,先生,”考特尼命令道, “要是亮光灭了,我就开枪。”考特尼感到自己的血y热了起来。真够味儿,这股枪带来的力量。她从未打过枪,可是他并不知道。她的手稳稳的。此刻她不怕了,他怕。
“点亮灯,不过不准有什么快动作——慢慢地,慢慢地,很好。”她指挥着,“现在你可以吹灭火柴了。好的。”在他完成她的指令后她说道,“听着,简单交待你究竟是谁?”“马里奥。”“马里奥?”她攒眉若思,“我在哪儿听到过……?”她想起来了。那个夜晚钱多斯在他的噩梦中提到过这个名字。他说了些什么来着?好像是卡利达跟马里奥上床之类。
“这么说你是卡利达的朋友?”她鄙夷地说道。
“我们是表兄妹。”“表兄妹,真的?你们真行啊。”她这种语气弄得他更紧张了。“我的衣服,小姐?我可以穿上吗?我想我犯了个错误。”“不,你没犯错误,马里奥,犯错的是你表妹。好,好,穿上衣服。”她有点手足无措了。“快点儿。”他动作很快,一当她感到可以无所顾忌地看他、而不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庞时,不由得心下对他晶评一番。他身材魁梧,个子不十分高,却强壮如牛,胸肌尤其发达,仿佛大部分体重都集中在那儿。怪不得她觉得压得难受呢。上帝份上,他那双手简直可以把她撕成两半。要是他有意用强,当然可以如愿以偿地不虚此行。谢天谢地,他到底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我要走了,”他抱着希望说, “当然,在得到你的首肯之后。”言中之意暗示她低下枪口。她没有。
“等等,马里奥。说清楚卡利达对你说了些什么?”“一派胡言,我想是。”“那我不怀疑。但什么胡言,说清楚?”他决定毫不隐瞒,度过这一关算了。“她说你是个妓女,小姐,说你来阿拉梅达是要到伯莎之家去做事。”考特尼双颊绯红。“伯莎之家是个妓院?”“是的,挺不错的地方。”“那么,我在这儿干什么,假如我想住到那里去的话?”“卡利达说你一只脚受了伤。”“那倒是实话。”“她说你同她妈一起待在这儿,脚一好就走。”“她告诉你的还不止那些,马里奥。全说出来。”“还有,但你听了会不高兴,我恐怕。”“不管什么让我听听。”考特尼冷冰冰地回答。
“她说你想要个男人,小姐,说你——等不及——直到搬到伯莎之家去。她说你请她帮你找个男人,说你正——饥渴难耐。”“干嘛说那种鬼话……”考特尼怒不可遏,“她真的说出饥渴难耐这话?”他有力地点点头,仔细地望着她。她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燃烧着怒火,手中的枪还直指着他的心窝。
她把他惊呆了。
“你可以走了。不,不准停下来穿靴子。拎着走。还有,马里奥。”她的话音让他在门口停住脚。“如果我再发现你出现在我房间里,我把你脑袋打开花。”对此他并不怀疑。
第九章
卡利达整夜在等马里奥回酒店。酒店关门后,她又去他的房间等。早上四点钟左右她终于睡着了。
考特尼也在等,等卡利达回家。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越想越生气。十点钟时她听见玛玛参加完聚会后回来,过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最后,她不愿再等了。除非到酒店去当面对质,可能得等到第二天早晨。她睡了。
尽管睡得少,礼拜天早上卡利达和考特尼俩都早早地醒了。对卡利达来讲,这近乎是个奇迹,因为她总是睡得很晚才起。可是她急切地想知道她亲手促成的那出戏的结局。
马里奥始终没回来,这样她估计他终究将那个美国佬弄到了手,与她同床共欢了一通宵。绝对没错,她转而筹划如何用最佳方式把这条消息捅到钱多斯那里。她满面春风地离开了酒店。
马里奥看着她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爱那个贱货,但是他也恨她。这次对他的捉弄是她的最后一次了。他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他忍着没回家,因此她定会想入非非。料到她会待在那儿,等候盘问个一五一十,他便转而去了伯莎之家,喝得醉熏熏的。他根本没睡。
他几乎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天一透晓,他便站在伯莎之家的窗边,等着卡利达出现。伯莎之家座落在镇子的一端,因此整条街道他都能清楚地一览无遗。
十五分钟前,他看见他表妹家中那个美国佬卧室的窗子打开了,这样他知道她已起床。五分钟前玛玛离家去了教堂。
马里奥希望自己现在能在那里亲眼看个一五一十,可是光知道卡利达的y谋没有按她所设想的发展——破例的头一次——他就不得不感到心满意足了。让她尝尝被一个愤怒的女人用枪指着是什么滋味!最后,他准许自己结束了在窗边的监视,在身后床上那个呼呼作鼾的妓女旁边睡着了。
考特尼站在厨房的火炉旁,倒了一杯玛玛去教堂前煮好的咖啡。她肝火正盛,就跟这滚烫的咖啡一般。每次想起昨晚险些遭遇的不幸,她便怒火中烧。
卡利达进到厨房,迎头碰见了考特尼。卡利达惊奇地发现她起了床,眼神也掩饰不住地露出了惊讶:考特尼是独自一人。
卡利达慢悠悠地信步向前,扭动着腰肢。看着考特尼憔悴的面容,她面露喜色。
“昨晚过得怎样,贱货?”她一边咯咯地笑,一边问道, “马里奥还在这里吗?”“马里奥没作停留。”考特尼慢慢地、不动声色地说,“他怕我开枪打他。”卡利达的笑意慢慢消失了。“撒谎。他不在这儿在哪儿?他没回家,我清楚着呢。”“既然他没达到来这屋子的目的,他可能上了另外什么女人的床。”“那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可是我不知道钱多斯会不会相信。”卡利达恶毒地说。
现在考特尼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做给钱多斯看的。她本来应该想得到。
她扔下咖啡杯,突如其来地一把抓住卡利达,狠命地搧她。卡利达扯起嗓子叫唤起来,两个女人扭成一团,又抓又咬。不一会儿她俩便在地板上打起滚来。卡利达是个于架的老手。她出手下流。而这边,考特尼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打架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一回是她满腔怒火的渲泄,她一生中还从未这么愤怒过。被人利用,被人辱骂,一肚子的怨恨,她发疯似地跟她厮打。
考特尼又结结实实地搧了她两耳光,后一巴掌打破了她的鼻子,直淌血。可是卡利达用一只膝盖顶向她的腹部,然后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考特尼只好松了手。那年长些的女孩腾地一下站起身,向厨柜跑去。等考特尼站起来时,卡利达旋过身来,狰狞地笑着,手中握着一把刀。
见此考特尼停住了,面无表情。一阵刺痛掠过她的头皮。
“你愣着干嘛?”卡利达出言相讥, “你不是想放我的血吗,来啊,动手啊。”考特尼恍恍惚惚地看着那把刀子一前一后挥舞着。她盘算着就此作罢,可是一旦那样卡利达便大获全胜了。她的百般恶语诋毁就此得逞,而代价只不过是流了点鼻血。远远不够。为了面子,考特尼也得赢得这场战斗。
卡利达把考特尼的迟疑当成了拱手认输。她以为把她给镇住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便是考特尼朝刀子迎身扑来,抓住卡利达的手腕。
卡利达脑子飞快地转着。她不敢杀死一个美国佬,尽管是考特尼先动手打她。他们会绞死她,因为她是个墨西哥人。然而,这个美国佬却可杀死她。考特尼那副眼神充分显示出,只要她拿到了刀子,肯定会物尽其用。
卡利达真给吓坏了。那姑娘发了狂似的。
考特尼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她向卡利达靠近了一步。
“扔掉!”她俩飞身弹开,惊呆了。钱多斯站在门口,脸色y沉怕人。
“我说了把他妈刀子扔掉!”刀子咣啷一声跌落在地,两个女孩离得更开了些。卡利达开始整理衣服,擦除脸上的血污。想不出干什么别的事,考特尼走过去捡她扔在地上的咖啡杯。她不敢看钱多斯。被他发现自己在同人打架,她羞愧难当。
“我等着呢。”钱多斯说道。
考特尼怒视着卡利达,但卡利达甩甩头,正眼回视。她一惯精于为自己谎言开脱,什么情况都不在话下。
“你带来的这个美国佬,她动手打我。”卡利达忿忿地说道。
“这话当真,考特尼?”考特尼转头看看他,眼中满是惊奇。“考特尼?”她满怀狐疑地模仿他的声音。“此时此刻你叫我考特尼?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