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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部分(2 / 2)

他把我拉回到床前,半强制地让我躺下:“晚饭你不用做了,睡一会吧。我让盘耶它罗跟张妈去做。”


他出去吩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点上油灯,举到床前:“来,我给你把脉。”


“不!”我大喊一声,把手死死缩进被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掩饰,“不用了,我没事。就是太累,多睡就好了。”


“你啊,到现在还那么怕看病。”他坐在床沿,握住我的手,柔溺地看着我,“那为夫陪着你,晚饭好了再叫你。”


“嗯。”我握住他温暖的手,稍稍安心了些。这些天担心蒙逊,真的是太累了……


醒来时看到罗什仍然在身边,却是眉头皱起。然后发觉自己的手腕上搭着他的手指。我一把摔开他的手,惊恐地喊:“罗什,你在干嘛!”


“艾晴,最近身体是否有异状?”他抬眼看我,眉心聚着思虑,“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心一凉,浑身似淋过冰水。我想尽方法隐瞒,却还是让他看出来了!


“唉,都怪罗什不好。早该看出来的,却因为饥荒和建寺占了太多心思,不曾过多留意。”他仔细地盯着我,脸有些红,轻声问,“艾晴,月信……来了么?”


我愣住。他不是看出来了么?怎么问这个?自己也忘了,现在想起,似乎好久没来了。我没在意过,反正从来不计具体时间,也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个。嗫嚅着:“没有……”


“迟了近一个月。”他思索一下,又问,“这些天是否嗜睡,还有想呕吐?”


他的语气里并无过多担忧,是我多心了么?月信推迟,嗜睡,呕吐……猛地抬头看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说……”


他拉过我的手,又搭上我的脉搏。这次,我没再抗拒,惴惴地看他的表情。他眉间缓缓舒展,嘴角越来越弯,眸光流转间,光采璨然。抬头凝视我,一抹明亮的笑染上俊逸的脸庞。


“如果你相信为夫的医术……”他顿住,深吸口气,清晰的声音里不自主地带上了微微颤音,“那么,是真的……”


我噌地从床上跃起,嘴角剧烈哆嗦,几次都说不完整一个句子。泪水不争气地蒙上眼,只顾死死拉住他的手。泪眼朦胧中盯着他浅灰的双眸,好半天才憋出来:“是……是真的?你不骗我?”


“你知道的,为夫从来不打妄语。”他抹去我眼角的泪,用力将我搂进怀,欣喜的声音不停在耳边盘旋,“艾晴,是真的,是真的。你要做母亲了。而我,要做父亲了……”


“我……”在他怀里突然放声大哭,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弥漫心间。原来我之前的异样,都是因为怀孕,我还以为是时间到了……


“我以为我不可能怀上的……”我呜咽着,终于把放在心里一年多的大石头搬了出来,“我一直担心害怕,没有任何历史记录说你在这段时间里有孩子。我以为我们不会……”


“那寥寥几字的记载就一定准么?”他打断我,温热的唇轻触我的脸颊,“艾晴,莫要用那些后人写的东西束缚自身。我们为自己而活,管他们怎么写。以后,我们还可以有更多的孩子。”


他扶起我的肩头,掏出帕子为我拭去眼泪,笑着吻我的额头:“莫要再哭,你现在是孕妇,情绪不可过于激动。”


将枕头垫到我背后,温柔地让我倚靠好:“我去端晚饭,你不要动,就在床上吃罢。”


他刚要走,突然衣角被我拉住。诧异地回头看我发烫的脸,我支吾着:“是我生日那天……”


他刚开始有些发怔,旋即明了。对我点点头,似乎回味起什么,俊朗地开怀而笑。


“罗什,这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对视上他柔情似水的清亮眸子,我用虔诚的感恩之心说,“感激佛祖,这是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一个温软的吻落在我唇上:“是我们的……”


那天他在床前陪着我吃晚饭,不停地为我夹菜,要求我多吃。他自己反而吃得很少。吃完后也不让我下床,还将家务一件件分给弟子们。然后又为我搭脉,说明天开始给我抓个补身子的药,将我前段时间的营养不良弥补回来。看他现在就紧张成这个样子,我甜蜜地无以复加,任他为我笨手笨脚地端茶送水。


“师尊!”一个年轻弟子敲门,“沮渠蒙逊在外求见。”


蒙逊?我一惊,本来欣喜若狂的心,瞬间落入冰窟。都已经是睡觉时间了,他来干嘛?他到底要y魂不散到什么时候?


罗什看我沉着脸,让我不要担心。然后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回来,告诉我蒙逊请了姑臧城里最好的医生,为前凉张氏所用也是现在被吕氏征为御医的潘征,来为我看病。


我呆住,他不是要我死么?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难道是不放心,特意找了最好的医生来验证我究竟有没有得绝症?


“艾晴,不论蒙逊出于什么心思,既然请来了难请的潘神医,不妨让他看看。”他略一沉思,对我说道,“罗什也想让他证实你的确有孕。”


我不敢告诉罗什蒙逊对我的威胁,只好穿上外套,在罗什搀扶下走到厅堂。寒暄时我特地注意了一下蒙逊,油灯昏暗,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潘征为我把脉,再问了几句关于我近日的身体异状,站起来对着罗什一鞠:“恭喜法师,尊夫人有喜,已有两月,今秋便可得贵子。”


蒙逊似乎有些发懵,怔怔地看潘征,然后突然眼神复杂地盯着我。我偏过头,看着他总是觉得不舒服。他以为我在骗他么?


罗什笑容满面:“多谢潘医生。罗什亦诊出拙荆之喜。只是拙荆在前番饥荒时身体过虚,不知潘医生能否为拙荆再诊一次,看看如何调理呢?”


潘征再次把手搭在我右手脉搏上,半闭眼凝思一会,又问了几句,让我吐出舌头看。“夫人身体的确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潘某给法师开个方子,可安胎保神之用。”


罗什点头,为他拿来笔墨纸砚。潘征正要挥笔,却停顿下来:“不过……”他有些犹豫着说,“潘某觉出夫人体内另有一股莫名之虚,虽然微弱,却似与血虚相近。”


罗什正在磨墨,手一抖,墨汁溅到手上,却是不顾。“血虚?”


“既心脾两脏过度虚弱,使脾不生血所致。”潘征凝重地点点头,再仔细打量我的脸,“夫人脸色泛白,又有头晕流鼻血之症状,加之……”


“流鼻血?”罗什突然转头看我,双瞳圆撑,身体有些战栗,必是想起了上一次我离去前发生的事。我千方百计想瞒着他,却还是百密一疏。瞪向蒙逊,肯定是他之前已经将我流鼻血告诉了潘征。蒙逊脸上的表情却让我吃了一惊,黯淡的光线下,我居然看到的是一脸担忧与些许的……哀伤……


蒙逊掉转头不看我,问潘征:“这血虚可会致命?”


“得根据患者五脏赢虚,实施补泻,但却无法断根,时日……”他停顿住,小心地说出,“不长远……”


罗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地后退一步。蒙逊却是上前拉住潘征的衣领,刚要发话,潘征急忙摆手:“法师,还有小将军,千万莫急,听潘某讲完。潘某不才,现下实在无法断定。需再等些时日,方可确诊。夫人兴许只因饥荒中饿得太久,所以出现这些征兆,非是血虚。”


蒙逊嘘出一口气,放开潘征。罗什沉默片刻,抬头时似下了很大决心:“潘医官,若罗什不要这胎儿,能否让拙荆康复?”


“不!”我激动地站起来,“罗什,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他。”


“艾晴,你的性命比这孩子更重要!”他拉住我,眼神痛苦却无比坚定,“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要孩子也不迟。”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这样几次受辐s的身体,还能怀上,实在太难了。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怀孕机会,我怎能轻言放弃?


“潘医官,只要我好好吃药,调养身体,我可以生下孩子,是么?”


潘征看着我,又看看罗什,迟疑地说:“夫人体质虚弱,强行引产的话,怕是会落下病根,甚至终身不孕。何况现在还无法确诊是否为血虚。若依潘某之意,既然夫人如此想要保住胎儿,不妨一试。”


我开心死了,抓着罗什的衣角婉言恳求:“罗什,你让我吃什么都可以,我一定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他半天不言语,低头思索,又抬头看我,犹豫着终于点头:“好,那你一切要听我的。”


我差点扑上去抱他,想想家里还有两个外人,只好冲他傻笑。蒙逊的脸一直y晴不定,深沉难解的目光纠缠住我。我猜不出他的心思,不过这会儿,我也不想去猜。我所有的关注,全在我肚子里那小小的幼苗上。宝宝,你是佛祖聆听到我们的呼唤而来的么?妈妈和爸爸会尽一切力量迎接你的出世。你是妈妈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准父母的生活


四月末已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换上舒适的春装,一边缝着小儿衣服,一边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本来院子里种了几株桃树和杏树,灾荒后期家中无柴烧饭,连不常用的家具都劈了,这些树当然没能幸免。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否则现在正是桃花开时,若能嗅着桃花杏花香,多惬意啊。


狗儿蹲在地上自己玩耍,调皮地拔根草c到我发里,愣是要我承认这样很好看。经过调养,他现在已经比刚来时健康许多。只是被饿得太久,身体落下病根,底子还是很弱,时不时会感冒发烧。幸好家中有个免费医生,经常帮他诊脉开方。


张妈过来抱走狗儿,她是我们收留的两百多人中的一位。儿子被征,死在战场。城门打开后发现男人也饿死了,四十多岁的张妈孤身一人,起了寻死的心,被罗什劝下,留在我们家中。


不用看顾狗儿,我便低头对付手中的针线活。我的手艺当然很粗糙,可是却不想让其它人假手。不管做的再差,也是做妈的一番心意。抚摸一下仍不见隆起的肚子,轻声说:宝宝,不准笑妈妈,听到没有?


大门被推开,人还未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便传到院中:“杜某听闻公主有身,特来向法师与公主道喜。”


我放下针线簸箩,站起来迎接。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跨进门,对着我抱拳作揖,我连忙回礼。他身后跟着罗什,温和地笑着,快走几步到我身边,扶我坐下。我一窘,现在才三个月不到,肚子都还是瘪瘪的,他就处处小心,把我当成熊猫一样重点保护。


我坐下,拿眼神询问。罗什会意,笑着解释说:“今日在杜将军府上商谈请工匠建寺之事,跟杜将军讲起你有孕,将军非要亲自登门跟你道喜。”


“法师真是体贴,公主有福啊。”杜进朝我挤挤眼,连鬓的虬髯随着笑微微颤动。


我有些脸红,欠身笑道:“杜将军莫要取笑了。”


我们一边聊着家常,一边走进客厅。入座后,再聊几句,杜进问到:“法师,你可知姚秦国主遣使来邀你去长安讲学?”


我们都一愣,罗什摇头:“罗什不知。”


杜进诚恳地对罗什说:“法师学识渊博,却在凉州无用武之地。姚苌虽非善主,但举国奉佛,定能以国师之礼待法师。杜某不才,想恳请凉王放法师东去长安。法师觉得如何?”


我赶紧点头,开心地应诺:“好啊。”


罗什按住我的手臂,对着杜进回礼:“多谢杜将军美意。只是,罗什现在不可离开凉州。”


杜进惊诧:“这是为何?”


“拙荆有孕在身。她身弱,怎禁得起长路颠簸?”罗什对我的肚子看一眼,又思忖着苦笑,“何况,凉王不会放罗什走。”


“这……”杜进刚要说话,却也不禁叹口气,“唉,凉王不尊佛法,却扣住法师。法师辗转无力,杜某于心不忍啊。”


罗什微笑:“杜将军,罗什并非无所事事。凉州虽是佛法之荒漠,但罗什无惧从头开始。”


迎上杜进略显诧异的眼光,罗什清晰而自信地说:“这里,反而是罗什新的。”


他缓缓站起,踱步到窗前看着姑臧的蓝天。几朵绵白的浮云飘过,春风里带着醉人的淡淡暖意。


“罗什筹建天梯山大佛寺,得众善男信女之力,初款已备,不日即可动工。若是建成,将一改凉州无正统佛寺之局面。罗什会勘定佛法经、律、论,以正中原大众对佛法之谬解。假以时日,希翼这大佛寺可成为中原西垂之宗法本寺。”


“好!”杜进猛一拍掌,也站起身,对着罗什抱拳在胸,“法师心胸与大志,杜某佩服。法师若有所需,杜某定全力相助。”


“罗什,为何要放过这个机会?”杜进走后,我忍不住对他叹气。


他笑笑,丝毫不以为意:“你不是说,我们在凉州尚需待十六年么?”


“可是,这个机会……”


“既然时候未到,便不是机会。”他打断我,手掌覆在我小腹上,轻声说,“何况,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不可有一点闪失。”


我仍是惋惜,刚要开口,一股熟悉的反胃又涌上喉咙。罗什看我干呕,忙拉着我坐下,为我轻轻抚背。我的妊娠反应强烈,这些天一直都吃不下,每天要呕吐好几次。加上头晕乏力,不能闻油烟和异味,人反而更瘦了。


“唉,这孩子,为何要这般折磨母亲。”他心疼地掏出帕子为我擦嘴,“艾晴,苦了你了,罗什什么都无法帮你……”


我还是难受,听到他这么说,又觉得好笑。“我没事的,这是每个母亲都要经历的过程,满三个月便自然消失。”


圈住他的腰,靠上去摩挲,极力压制胃里的翻涌,笑着说:“你怎么会无法帮我呢?有你在一旁,这些苦也是甜蜜。”


从知道我怀孕,他便不让我做任何事情,每天极尽小心地呵护。亲自为我煮安胎药,喂我喝药,简直把我宠上了天。每天沉溺在他的温柔包围中,心中塞满幸福,这点身体上的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把我搂进怀,轻柔地吻着我的额头。暖暖的春风扑进屋,空气中飘着淡淡花香。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感慨一声,春天真好……


到了五月,缠绕我许久的恶心反胃消失,我突然胃口大增,饭量比以前增加一倍。原本瘦弱的身体变得丰盈了一些。只是每天吃补药,脸色依旧苍白,这让罗什担心不已。不过我最开心的是:扁平的肚子终于有凸出的迹象了。


每过十天,蒙逊就会带着潘征来诊断。罗什一直在旁虚心请教,我知道他在担心我的血虚征兆。平常他也每天给我把脉,钻研医书。每次潘征来之前,我都努力拍自己的脸,把脸色拍得红润些。他问我是否还有流鼻血,我也都说没有。


潘征仍然无法断定我是否得了血虚,只是给我开温和的补药,调养身体。心里苦笑,血虚,应该就是现代所说的白血病吧,就算在现代也是棘手的病。我上次回去,已经查出辐s超标。才吃药调理了九个月就再次穿越,怎可能不受丝毫影响?


我不怕自己得病,这是我违逆时空与古人相恋必须要付的代价。可是我担心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这个时代没有b超,我只能向上天祈求:佛祖,求你保护我的孩子,让它健健康康地出世吧。任何病痛,我来承担。


潘征每次来,蒙逊都会跟来。却一直沉着脸,看不出情绪波动。我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想取我性命,可是又觉得不像。潘征的诊费不会低,却无须我们出一文钱。蒙逊,他是要我活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叹口气,继续缝手中宝宝的n布。他这样的人,我岂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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