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穿上苗服,新奇不已,在下乱摸,目光落到腰间。顿时奇道:“咦,这条腰啊!”
依莲轻声道:“是很别致,不过你可要当心了!”
“当心?当心什么?”林晚荣睁大了眼睛。
少女羞涩一笑:“这个叫做玉带,按照我们苗家习俗,如果男女双方中意,就会互赠腰带作为定情信物!所以啊。这玉带。你要送给自己喜欢地咪猜才是!别的咪猜送你玉带,你要不喜欢。就千万不能收!”
原来是这么回事。苗家的规矩真多啊,一不留神就会摆乌龙!林晚荣抹了抹脑门子上的汗珠:“这样说。你地衣裳上也有一条玉带了?”
依莲点了点头。脸上浮起几抹鲜红。细心为他整理好苗装,又默默地打量一阵。才微笑道:“难怪阿母说,阿爹穿这衣裳最好看呢,我现在才懂了!这身衣裳,也就阿爹成亲时穿过一次!”
“不会吧?!”林晚荣吓了大跳,急急把衣裳往下扒,依莲赶紧阻止他:“你干什么?!”
林晚荣忙忙摆手:“依莲,这可使不得,折煞我了!”
少女摇摇头:“这是我们山寨最好地衣裳了,我求了阿母好久,她才舍得拿出来地!你要不穿,我就不知道给你找什么衣裳了!”
“这,这——”阿林哥目瞪口呆。
依莲噗嗤笑道:“阿林哥,你知道我阿母见你第一面地时候说什么吗?!”
她们娘俩那会用苗语嘀咕了半天,鬼才知道说什么呢。见他摇头,少女嘻嘻道:“她说,看你地面相,就知道你是个最诡计多端地华家郎,准是油嘴滑舌、吊儿郎当,不是什么好东西,叫我不要上你地当、不要受你地骗!”
阿林哥那个汗啊,刷刷往下流!这位唱山歌地阿母,真的是火眼金睛啊,看人那叫一个准。
“我跟阿母说,不是那样地,你是好人,我心里知道!我把你地事情对阿母讲了,阿母说,那就更不得了了,你这个华家郎,会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把她吓坏了,咯咯——”
少女笑得前俯后仰,林晚荣抓耳挠腮,老阿母怎么把我想地这么不堪呢,什么吃人不吐骨头,我是那样坏地人吗?我和依莲可没有什么,很纯洁地朋友关系!
依莲看他愁眉苦脸模样,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阿林哥,你就放心吧,这衣裳压在箱子底很多年了!自阿爹成亲时穿过一次,阿母就再也不许他穿了!”
“为什么?!”他愣了愣。
“阿母说,怕阿爹穿上这衣裳,又勾搭别的咪猜!”
啊?!林晚荣傻了,布依老爹真有那么大地魅力?!苗家人还真是有趣。他呵呵大乐:“要真是这样,那我说什么也要穿上一穿了!”
依莲轻道:“那你也只能穿一次啊!”
挂上柴刀,来回走了几步,耀武扬威地,还真是有那么点苗家咪多的气势,少女笑着点头。
林晚荣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依莲,布依阿爹问你去不去花山节,你怎么说不知道呢?你不是跟我说过要去的吗?!”
依莲脸颊红了红:“往常阿爹我嫁人,赶着我去花山节,我从没去过!这次本来也不打算去的。只是阿林哥你们没人引路,我就去看一看了!”
原来和我一样,都只是去“看一看”的!林晚荣哦了声,神秘兮兮道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寨子里有了喜欢地人,才不想去花山节的!嗯,坤山这小伙子不错,和你很配!”
“坤山?”少女摇头道:“怎么扯到坤山哥身上去了?我打小和他一起长大,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就你会胡猜乱想!阿林哥,我要喜欢一个人地话,他就要像我阿爹那样,与众不同!”
布依老爹还真成了偶像啊!林晚荣哈哈大笑。越与苗家人相处,就越觉得他们的可爱之处。
山寨寂寥,月色如水,悠悠地微风吹过,让人心旷神怡。在这里感受到地心灵地安详和平静,是别处无法给予地。
林晚荣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依莲,你是苗乡的百灵,能不能教我唱唱山歌?!”
依莲眨了眨眼:“你要学唱歌?哦,我明白了,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去花山节对歌!阿林哥,你在我们苗乡,真的有中意地咪猜了?!你为了她,要学唱歌?!”
“我很严肃的跟你再说一次,我中意的咪猜是圣姑——瞧瞧,你又不信了吧?!”
你还真严肃!依莲捂住唇咯咯笑个不停:“这也算是你中意的人?全苗乡的咪多,谁不喜欢圣姑?!好了,好了,你想学我就教,不要找那么多理由!不过别人都是六岁开始学,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可不敢保证教成什么样!”
他嘻嘻一笑:“尽心就成,估计圣姑也没指望我能唱成个百灵鸟!”
“口口声声不离圣姑,倒像真的似的!”依莲小声嘟囓了一句,愤愤跳了起来:“要学唱歌,明天请早!我走了!”
她说走就走,步伐快捷,楼板蹬的咚咚响,林晚荣无奈摇头,颇觉好笑。
雾气蒙蒙,山与水早已掩映在夜色中,看不分明。明早就要启程去五莲峰了,与安姐姐已近在咫尺!如此美好的夜色,她在做什么呢?
第六四二章 骗了老实人
天上有雨下不落,
阿妹有话不敢说。
害死人的俏阿哥,你来听听妹心窝……
”
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之间,就听山梁上传来清脆的情歌,往窗外瞅了几眼,皓月当空,繁星满天,才四更不到时分,苗家人就都已起来了,家家户户点着灯,吊脚楼上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繁忙景象。
想起昨夜说过,要跟依莲学山歌的,急急爬起来,囫囵穿好衣服,一个跨步,从吊脚楼直接跃上山坡。
少女站在山岗上,看了他一眼,又别过脸去:“哼,你来晚了!”
林晚荣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个,这个,你也太早了点吧!当然也怪我,头一次住苗乡,昨天晚上太兴奋,一时没睡着,这才起的晚了些!”
“想圣姑想的吧?”依莲笑着道。
这丫头猜的真准,不过我说了你也肯定不信,他哈哈笑了几声,算是糊弄过去了。
“阿林哥,我们苗族的情歌,讲求的是浅显直白,不管什么话,只要你敢唱,就有人敢听。曲调都大同小异,倒不难学,这几天在路上我慢慢教你。”
授课这就开始了,依莲循循善诱道:“难就难在歌词上了。这些山歌都是先祖一辈一辈传唱下来的,阿母能记住一千首,我到现在只能记住六百多。我把我知道的都教你,你可要记好了!”
六百首?我的妈呀!林晚荣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脑袋。依莲咯咯笑道:“你能记多少就记多少吧。反正也没指望你唱成百灵!”
这丫头倒是原话奉回了,林晚荣摇头一笑,目光落到她脸上,见她眼睛睁得大大,里头布满血丝,顿时惊道:“依莲,你,你昨夜没有休息?”
少女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阿母要帮我收拾东西。要烙饼准备干粮。她一夜没安歇。我怎么能睡呢?这寨子里要去参加花山节的咪多咪猜们,谁家都是如此!”
难怪你起的这么早呢,林晚荣顿时急了,拉住她就走:“今天别教了,先回去睡觉!我跟你说依莲,身子骨是自己的,别人说再多的好话也没用。自己疼惜自己才是真。你明白没有?”
“嗯!”依莲甜甜一笑:“阿林哥,我听你的!”
回到屋中,依莲悄悄钻进了房里。布依夫妇早已起来了,望见客人穿苗装的样子,都有些赞叹。阿母笑着言了几句,布依老爹翻译道:“依莲阿母说,客人你穿上苗装,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咪多!”
“是吗?”俊咪多听得眉开眼笑。急忙抱拳:“阿婶太客气了。我穿地再俊,也比不上老爹当年啊!”
阿婶笑着看了丈夫几眼。
“依莲这丫头!”布依老爹苦笑,紧握住他地手。语重心长道:“客人,这一路之上,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依莲坤山他们了。”
“哪里哪里,互相照顾了!”客人大言不惭地打着官腔。
老爹摇头道:“客人太客气了!坤山依莲他们,都还是些孩子!可你不一样,你打那姓吴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双手,不是养尊处优的,是提过刀的!”
林晚荣心中暗惊,苗乡能人多啊!这个老爹外表平和不显眼,内里却是观察细微,难怪能成为红苗首领呢,有这样的人相助,苗乡才能治理好啊!
“放心吧老爹,”他再也不敢轻慢了:“我林某人算不上什么善人,但也绝不是祸害好人的人!我不会让坤山依莲他们受欺负的!”
说了几句话,便听一阵银器叮当轻响,自里屋缓缓走出一个少女,林晚荣看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这少女穿着一身崭新地苗装,清眉秀目,美丽可人。她才沐浴过,明晃晃的银饰串成一个光泽璀璨的圆,绾住湿漉漉的长发。头上、颈上、胸前、手腕处处都镶嵌了银饰,淡淡的银辉,映得她肌肤晶莹,面如美玉。她腰间缠着一根洁白的玉带,虽没佩银饰,却在中间绣了一双红色的蝴蝶,活泼可爱。
“依莲,你真漂亮!”林晚荣发自内心的赞叹。
盛装打扮过地少女面带晕红,急急躲在了阿母身后。
“那是当然了!”布依点头,脸上很是得意:“我们家依莲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地俊俏人!要去参加花山节,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这可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节日!”
相亲嘛,当然重要了。林晚荣嘿了一声,满是疑惑道:“不过,老爹,穿着这么多银器上路,那个,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老爹哈哈大笑:“客人,你是不了解苗家地风俗啊!我们苗人喜欢银饰,因为它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纯净。自打女儿一出生,我们就要省吃俭用,为她积攒银子。待到重大节日和出嫁时,要把积攒多年的银饰全部为她穿上,穿的越多越荣光,这是规矩!只是苦了我们家依莲,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就给她添过一件银镯子,剩下的,都是她阿母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也没几件,寒酸的很!”
果不其然,细细观察,依莲身佩的银饰,大多已有磨损的痕迹,显然是流传多年了。见父母眼眶发红、伤感不已,少女急忙道:“阿爹,阿母,女儿不要银圈、不要银镯,就只希望您二老健康长寿,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林晚荣急忙附和:“老爹阿婶,依莲说的对,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幸福健康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你们相信我,苗乡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等到依莲出嫁的那天,说不定你们家已经有了好多好多的银饰,堆得你们都抬不!”
“阿林哥——”依莲羞得跺脚。布依夫妇受他宽慰,倒也乐开了怀。
时辰不早,映月坞二三十个年轻地小伙姑娘聚集在了一处。咪猜们个个披着银饰,脸色兴奋羞红,美丽可爱的紧,所有的咪多,看的眼都不敢眨了。叮叮当当的银饰轻响,在父母的嘱托和期盼中。众人沿着山路出发了。
映月坞地处叙州府的外围。距离筠连县的五莲峰很有些遥远。依莲他们选择地是抄近地山路,虽崎岖难走,但在这些苗家男女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倒把林晚荣和四德这两个走惯了平路地人,好好为难了一番。
这群人中间,依莲虽是个柔弱的女孩。却因作风泼辣、个性坚定,当之无愧的当起了头目,大家都服她,连混小子坤山也要听她的。
林三和四德本是两个假咪多,但大家都是年轻人,嘻嘻哈哈混在一起,过不上片刻也就相熟了。
林晚荣为人沉稳,又经历丰富。能说会道。说笑话一个顶俩,讲故事更是一套一套的,什么风花雪月、刀光剑影。信手拈来,还不带重样的,都是咪多咪猜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姑娘小伙听得眼光直闪、心神向往,个个抢着跟在他身边,与他说话。
听说他要学山歌,不仅依莲教地勤快,咪猜们也都把拿手绝活传授给他,只可惜阿林哥在这方面实在是天赋有限,学了这个忘了那个,倒引来诸人的笑话。
苗家的姑娘们爱干净,每天傍晚都要寻找一处山泉戏水洗衣,清理银饰,其他的咪多就只能握住柴刀守在四周放哨。
听着姑娘们的笑声,小伙子大多心里痒痒的,倒是林晚荣最沉得住气,一来他沧海多了见怪不怪,二来也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真的是一种享受。听着苗家少女水中嬉闹放歌,遥想昔日北上在死亡之海中地生死轮劫、漫漫征途,分明就是天壤之别,还有什么不知足地呢?
气质这个东西,本是日积月累、性格沉淀的产物,他的经历天下无双,大悲大喜从没少过,可谓宠辱不惊。那远超常人地沉稳和淡定,倒是更引这帮年纪不大的苗家男女的追捧,一到晚上就迫不及待的点燃篝火,兴高采烈的围在他身边,听他胡侃,其乐融融。
少女依莲最喜欢这样的时候,每当夜晚坐在他身边,听他嬉笑怒骂讲故事,笑得前俯后仰的同时,却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这些故事都是阿林哥的亲身经历。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一直很想弄清楚,只是缺乏胆量去问罢了!
如此这般,在险峻的山中连行了五日,夜伏昼出,脚上都磨出了泡,却还没见着个集镇的影子。苗家的姑娘小伙子们倒还不慌,林晚荣却是着急了,趁着歇脚的功夫,拉住少女道:“依莲,什么时候到筠连县啊?!”
“快了!”依莲轻轻一笑,从包袱中取出干粮,挑了最大的一块送到他手中:“阿林哥,给你吃这个!”
林晚荣身上带的点心,早在苗寨中就让依莲分发了,这几天的干粮,全赖临走之前依莲母女连夜烙的野菜饼子了。他本是粗生粗养惯了的,在沙漠里什么没吃过,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依莲见他吃的香,欣喜不已,急又将盛满清水的竹筒递给他:“阿林哥,我问你件事!”
“嗯!”
“你从前是干什么的,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呢?!”
“我从前啊,”他抹了抹嘴角漏下的清水,得意笑道:“我从前是个小厮,专门坑蒙拐骗,还勾引人家小姐!”
“净说瞎话,我才不信呢!”依莲咯咯娇笑。
苍天那,大地啊,为什么我说真话从来就没人信呢?反而说假话的时候,从者如云、趋之若骛!难道真的是我太坏了?他心中悲哀不已。
依莲睁大了眼睛望住他,轻轻道:“阿林哥,你要是能永远留在苗寨,那就好了!”
林晚荣瞳孔蓦然放大,呆呆望住她身后,嘴角直抽搐,腿都开始打颤:“依莲,你,你别动!”
“怎么了?”少女不解道。
“嘘,”林晚荣咧了咧嘴。缓缓站起身来,浑身都在颤,他忽然一伸手,急急将依莲拉到了身后:“快,快走!”
一条猩红的信子自少女身后地树林中吐出,露出个三角脑袋,浑身漆黑中带着星星点点,竟是条六七尺长的大蛇。盘在灌木上。缓缓往外探头吐信。
望着他打颤的身子。依莲眨了眨眼:“阿林哥,你怕蛇?”
“不,不,不,不怕!”
少女抿嘴偷笑,瞅准那蛇身,玉手忽如电般伸出。又快又疾,正掐住蛇身七寸。
“吱——”毒蛇吐信,芯子瞬间伸得老长,林晚荣啊的大叫一声,双手抱头,脸都吓白了。
依莲嘻嘻一笑,将那盘住的蛇身自树上取下,递到他跟前:“阿林哥。这是剧毒青信子!别怕。你摸摸看,它很乖的!”
剧毒青信子?看依莲拿蛇像切菜似的,他心里噗噗直跳。哪还敢伸手摸。这倒不是他胆小,战场上被几千人几万人围住,他也没皱过眉头。实在是人有逆鳞,人生在世,总会有些惧怕的东西,作为一个华家人,怕蛇也不是什么丢丑地事。
“胆小鬼!”青年坤山见依莲对这华家人好地不同寻常,早已看不惯了,此时见他怯懦地样子,不屑的哼了声道:“华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依莲,不要管他!”
林晚荣眉头一皱:“坤山兄弟,为什么说华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难道不是坤山愤愤道:“那天寨子里的一幕你没看到?华家人鱼r乡里,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好人?”
林晚荣摇摇头:“华家人的确有很坏的,可是一人坏,就能代表整个华家民族都坏吗?那天来寨子里欺负人的,除了官府,还有黑苗,那可是苗家自己人!要按照你这种推论,难道苗家也都是坏人?依莲是坏人吗?布依老爹是坏人吗?我们这里的大家伙,难道都是坏人?”
“这——”论起嘴皮子,天下谁人是林三地对手,坤山瞠目结舌,不敢回答。周围的苗家男女,见他们起了争执,早已围了上来。听他一连几个反问,皆都垂眉沉思。
“好人和坏人,不是以民族来区分的!每个民族都会有好人,也会出败类,这是人性使然!华家和苗家不是仇敌,打老祖宗起,我们就是唇齿相依的兄弟姐妹了,大家同靠一片青山绿水,世代生息与共,一荣俱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