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啊,国子监那边也有别人看,大家对我爹的个人经历都挺好奇。我说了这同实际情况有点出入,尤其是京城这部分,他们也不嫌弃,看得挺高兴的。”
吴氏又道:“你是说毛蛋他还有点本事?”
“那当然了,写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要是没本事,哪怕有爹的亲身经历可用,编出来的故事别人也不爱看啊。一册书卖二两银子,要是不好看,谁舍得买?”
平常卫成写信回去都简洁,砚台作为读者给他大堂哥的建议信就很厚,他搜集汇总了一些意见,逐个指了出来,又写了一些自己的阅读观感。毛蛋还是第一次收到读者来信,虽然说这个读者身份特殊——是他堂弟——还是带给毛蛋很多成就感,让他直观感受到自己的成功。
四年时间,他已经有了相当的名气。
他那一整天几乎没动笔,一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这么反常,自然招来陈氏问话。陈氏问他是谁的信?怎么会跟老三的一道送来?
“是砚台弟弟写的,他是我的忠实读者,很喜欢我以三叔为原型写的这套书,说每本都看了,想给我提点意见,还祝我文思泉涌妙笔生花。”
“砚台?他比春生小个把月,十二岁多了,现如今在干啥来着?”
“他在信上提到国子监同窗也喜欢看我的书,这么看来人在国子监学习吧。”
陈氏哪怕搬进县里住着也还是个没什么眼界的妇人,她问国子监是啥?
“村里有村学,县城有县学,府城有府学,京城的国子监就是国学……国家级别的官学,全国最高学府。”
“以前没听说过……”
“离我们太远了,没听说正常。”
要是以前,陈氏会特别羡慕,甚至嫉妒都有可能。现在家里最能读书的毛蛋辍学了,他专心创作,几年间挣回来大把的钱。陈氏就不太计较这个,毛蛋不读了,春生那脑子考举人都难,至于及第,人还小呢。
“砚台是不是跟他爹挺像?书读得不错?”
毛蛋回忆了一下那封信上的遣词用句,点点头:“他没在信上说,不过我看他写那封信文化造诣就不低,书应该读得很好。想想他爹是卫成,他怎么能读不好?”
陈氏听着有点惭愧:“我跟你爹就是太拖你后腿了,我俩没本事。不说这个,儿子你也十八了,差不多到成亲的岁数,你心里有啥想法?跟娘说说。”
这段时间毛蛋也在琢磨,他这几年潜心写书也没出去认识什么人,要说走得近的也就是合作的书局。那也是在南北都有分号的大书局,东家姓卢,听说他没成亲提过把女儿嫁给他的事。
说的自然是庶出小姐,配毛蛋也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别看毛蛋现如今人气高,他其实有些尴尬,名声谈不上很好,要说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除了有一房体面亲戚之外,就是这一身才华。
他这样的要配官宦人家或者书香门第的小姐配不起,卢家开的虽然是书局,却是商户人家,他陪商家女倒是凑合。正好互相之间有合作,结个亲也能保证互相的利益。毛蛋不用担心卢家坑他,卢家也不用怕毛蛋换其他合作对象。
不过这个事是卢家大少爷提起的,半开玩笑说出来,大约是希望毛蛋主动前去求亲……
毛蛋没直接拒绝,在斟酌考虑,最近本来也准备同家里提一提。
既然说到这儿,他顺便就提起来,问当娘的怎么看,觉得卢家小姐如何?陈氏听说人家底子厚,是大商户,点头说当然好:“往前数个三四年,咱们还是乡下农户,能娶到这种大家小姐已经很好了。不过你也说这是是卢家少爷提的,就怕人家姑娘看不上咱。”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娘都听你的,你看着选,选个中意的人。”
毛蛋在很多方面都跟他三叔学,唯独对待成亲……他更看重婚事结成之后带给两家的好处,喜不喜欢没那么要紧。他对夫人要求挺低,能安分过日子不作妖就行了。
这些不必往外说,毛蛋只让家里不要操心,婚事他心里有数。
mǔ_zǐ 谈话是在伏天,大约年前,毛蛋的亲事就说好了,请了媒人上门去提了亲,也过了礼。说定之后毛蛋一方面给京城的爷奶递了话去,另一方面安排马车送他爹回乡里,把喜讯同备好的年货一并带回去。
听说毛蛋已经订了亲,乡亲们都喊着说要喝喜酒,卫大郎答应下来,又有人问说的是哪家闺女?
“是合作的书局家四小姐。”
跟毛蛋合作的书局他们听过,在许多地方都有分号,东家也是体面人。听说毛蛋订的是那家姑娘,大家伙儿又是一轮恭喜。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你家这个本事是越来越大了。”
“那个书卖得也好,很挣钱吧?一年多少进账?”
“他写书的第一年就有上千两,现在不得上万两了?”
“上万两……那不是比你们三弟还要富贵?”
卫大郎哪敢点头?说:“天下有钱人多,再有钱也得看官老爷脸色做事,像老三在京城当官才是本事,我们很多方面都是沾了他的光。”
他记得毛蛋说的对三兄弟要客气,能恭维就恭维,却忘了否认挣钱这个事。这么一说一年进账上万两几乎等于坐实了。
这么多人听到的话,卫二家能不知道?他们夫妻心里都堵得慌,李氏想着觉得委屈,还抹了眼泪,她冲男人抱怨:“你还让我给虎娃选个好的,早点把家成了。你说说看,就他这样能找着什么好的?家里三房人,男丁一个个牵出来,找不到比他更笨的。但凡他像毛蛋那么灵光,咱家早过上好日子了,何至于干瞪眼看别人享福?让他读书他不行,写书也不行,干啥啥不行!”
李氏心里憋屈,她觉得大房那两个都是傻的,偏偏人家生了聪明儿子。
再看她,她和男人都精明,虎娃却是个笨东西。
卫二郎也不甘心,又觉得不能全怪虎娃,就说:“他读书是不行,人却勤快,做事积极一点儿不会偷懒。”
“那有什么用?他凭种地能挣多少?你看毛蛋一年上万两,上万两啊!”
毛蛋挣得越多李氏对虎娃的埋怨就越多,人人都提醒她该给虎娃说亲了,她就提不起劲儿,真有时间也为登科打算去了。
当初李氏第一不满婆婆偏心,现在她自己才是真离谱。不过就算她对这事上心,以虎娃的情况也很难找。他不会读书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性子太实,哪怕人人都看出他娘不喜欢他了,他还是很听他娘的。
太老实也让人犯嘀咕,生怕嫁过去跟他一起为兄弟做牛做马,也怕被婆婆磋磨男人都不想法子帮。要是卫二郎和李氏人品很好,虎娃极好说亲。就坏在他爹娘很不让人放心,无形之中就耽误他了。
毛蛋虎娃生在同一年,两人差不多大。十八这个岁数对毛蛋来说算年轻,他晚两年说亲都不怕娶不着,放在虎娃身上就该着急起来……乡下成家早,尤其早早没读书的,十七八当爹的也不少。像卫成当初耽误到二十吴氏对外都说功名要紧,虎娃要是拖到二十会比现在更难找。
迟迟娶不着媳妇儿,人家指不定怎么说?没准觉得你有什么问题。
大叔公那一房的兄弟趁着干活时问过虎娃,问他怎么还没消息?虎娃还问什么消息。
“你爹在你这岁数已经成亲了,你真不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看你娘心里只有你兄弟……你自己提一提吧,不提要拖到啥时候?”
“登科读书是正事,我让着点也是应该的。娘说了,让我好生做事,多为家里分担一些,以后二弟考上举人进士当了官我做大哥的也跟着享福。”
来劝他的都给噎着了,回去还和家里人提了一嘴,家里人告诉他李氏这话恐怕是跟她婆婆吴氏学的。以前吴氏也爱说,李氏不听,闹着把家分了现在悔青了肠子。登科要是真有本事,虎娃是有享福的一日,只是人还小,看不出。
再说要他像卫成那么有出息,哪那么容易?
“他还是该着急点成个亲,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儿。”
“我劝了,看他真信了他娘说的,一点儿不急。他是天生的吃亏性子,老实过头了。”
“不然给京城递个话看看?”
“那有啥用?隔那么远又不能替他操办。”
……
京城那边已经接到毛蛋递来的消息,听说他亲事定下,挺高兴的。同时卫父包括吴氏也想到了,还在嘀咕虎娃那边怎么还没音讯?
“想当初老大才满十五我就给他寻摸媳妇儿,十八都当爹了。乡里家家户户成亲都早,虎娃咋还拖着?”
姜蜜在看福妞吃糕,听婆婆这么说接了一句:“可能二嫂想给他选个好的,算一算二房该有几十亩地的身家,在乡下有挑选的资本。不过我也是随便猜,不一定中,娘要不放心,回信给毛蛋的时候提一句请大哥过问一下,咋说他是做大伯的。”
吴氏点头:“提一句吧,让老大催催老二。我实在不放心李氏,怕她只顾着登科丢手不管虎娃,虎娃那孩子挺好,别给拖得娶不上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