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觉得可以动手的话,我听你的。”
夏昭衣冲他澹笑了下,明眸望回那些远去的人。
少顷,夏昭衣轻声说道:“沉冽,我总觉得,这一趟衡香之行怪怪的。不仅是我,无形之中,彷若和你也攀扯上了关系。”
沉冽看着她的侧容,正色道:“不是如此,不论沉双城还是我外祖父,他们到过衡香,或在衡香做过什么,都与我无关。同理,于你也是如此,阿梨,你不是乔家人。”
夏昭衣莞尔,一直望着那边的目光变得深邃:“那个地方,他们说叫渠安陵,那些棺木,你觉得眼熟吗?”
沉冽皱眉回想,摇头:“没有。”
“几十年前,在阔州一个江边小村,忽自上流漂来八十六口棺木,据说,里面都是乔家人。”
“你说得是这个,”沉冽也朝那边望去,“嗯,此事我听过。我知道你是何意了,这样一比,倒是真的有些相似。”
那渠安陵在沼泽之外,湿地之内,一半在四面通风的小溶洞中,一半在一片约只有六七亩大的湖池上。
那湖池上面漂着三十来具金丝楠木棺,彼此以铁链相牵,无一不精致凋琢,瑞兽坐镇。
单棺木来看,放置乔家人的棺材必不会这么精细,但二者却都是漂在水上。
思及此,沉冽想到了今天过去时所看到的墓碑,说道:“按照那墓碑上的年份推算,似乎与阔州八十六口棺木时间相近。”
“我猜想二者之间,或许是祭祀。”夏昭衣说道。
“你是说,用乔家人祭祀这些金木中的死者?”
“嗯,但这只是我的猜想,我得找一个人问问,你可还记得杨冠仙?”
“记得,杨家三胞胎的兄长,醉仙楼的大东家。”沉冽说道。
夏昭衣点头:“嗯。”
她看回到手中的布:“至于这里,大的地形和机关总不会变,就让他们内乱着,我们下次再来。”
沉冽也看去,皱眉道:“怕是内乱不了多久,出于他们的立场,应当害怕我们明日便带兵马卷土重来,对他们动手。所以,应该会逃走吧。”
夏昭衣轻轻一叹,笑道:“是啊,真可惜,只能放着他们逃走。但赴世论学在即,牟野又始交战,天下动荡,各路枭雄你争我战,你我二人各为军中统帅,谁都不能出事,也不能轻易发兵来此。”
沉冽清澹一笑,欣慰于她的后半句话,温然道:“阿梨,你很重要,不仅于你自己,还于夏家军,以及……我。”
夏昭衣眼眸亮闪闪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今夜月色比昨日要明,将圆未圆的月光落在她秀美饱满的脸上,看得沉冽心动如鹿跳,就要开口说些什么去打破沉默时,夏昭衣侧身往桃林方向走去,笑道:“放心吧,我很惜命的,我这条命可珍贵了,所以,每一日我都在好好过。”
沉冽的目光变得深湛,在她转过身去后,那些情绪再无法持静,于他黑眸中变作浓烈一坛酒。
不仅因她刚才轻描澹写得一句话,还因他想起了自阮家里山中溶洞所带出来得那些画纸。
直面她死时的酷刑需要勇气,他不愿看,但试图去找蛛丝马迹,不得不看。
她这条命,当然珍贵,何其珍贵。
林间起风,水借风势,凭仗东流,沉冽沉默跟上她,天空数只大鸟拍翅而过,俯瞰过山川大地,从他们头上一掠,瞬息便在远方。
其中数只鸟儿的腿上绑着小竹筒,它们带着这些竹筒,将去往天地各处。
夏昭衣抬眸朝它们看去一眼,平静地收回视线。
这些鸟是专业的信鸟,但真可惜,她身上没有射程足够的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