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剑笔直横扫开来,浩然剑意涤荡漆黑混乱的魔气。剑光漫天,肆虐席卷天地,划分清浊,一排天魔人头落地。
荀慈朝徐媛等人沉声告诫,“认真对敌,不要胡思乱想!”
说完,纵剑而上。
他正好瞧见游月明被数十天魔包围,从半空劈斩下一剑,“游兄!没事吧?”
“没事!”游月明折扇挥出数道金光,金光如丝絮循环在他身侧,魔气靠近不得分毫。他斩杀了几只天魔,肠肚流了一地,脸色变了又变,“……就是太恶心了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嫌恶心?”
况寒臣立在斜后方阿竹生出的竹枝上,咚咚拍鼓。
鼓声震天,音波朝天魔聚集最多的正前方席卷,势若奔雷。
游月明得空给自己掐了个净尘诀,朝他翻白眼,“奏你的乐吧!”
况寒臣正要揶揄,忽地一支箭簇从旁飞射而过,裹挟着强悍的劲气,“嗖”的一下贯穿六个天魔士兵。
谢溯星背着弓从旁经过,隔着攒动的人头,朝几人洋洋得意,“瞧见没?一箭六雕!”
“你这算什么!”
游月明不服气,折扇一展闯入天魔阵营。
“游兄!等等我!”荀慈抽剑跟上。
况寒臣扫了眼在后方还算安全的荆陌,心弦一松,坐在竹枝上敲锣打鼓。
日月更迭,晨光熹微。
浮光界经历了一夜鏖战,浮岛上泥土胭脂凝夜紫。阴沉沉的天边并无朝霞,惨淡地映照着浮岛前浑浊的海域。
天已经亮了。
天魔士兵仍络绎不绝从裂隙降临。
裂隙不堵住,天魔永远都杀不完。
二十四路人马逐渐后退,汇聚在一起,缩小了防御圈。
楚若婷已经十分疲惫,但她还是坚决的冲在最前面。
雁千山的声音在她枯涩的识海中响起,不确定地开口:“若婷,你们那边还能坚持多久?”
楚若婷甩甩头,清明了一些,再次挥鞭,“能坚持到你们封印连幽!”
雁千山愣了愣。
他看向无念宫中即将闯破幻阵的连幽,没底气开口。
轰——
连幽扬起紫金战钺,强行破开阵眼。并朝雁千山面门扫出一道炫亮的黑色光柱,魔气冲天,肃杀至极。
雁千山骇然,一踏身下方鼎,身影暴冲而起,无字天书为盾,判官笔为茅,与连幽的魔气冲击在一起,空气如裂帛爆碎。
雁千山压下喉间涌出的血,嘴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赫连幽痕和游承业竭尽全力,施展两道浑厚的法力,继续牵制连幽。
没有办法了……
叁人已经竭尽全力。
但连幽实在太强太强,他们只能像天秤勉强与其对峙平衡,限制他冲出无念宫统领天魔。
雁千山想到还在无念宫外为他们争取时间的万千修士,悲从中来。
他忍不住在神识内呼唤楚若婷。
“千山?怎么?你们成功镇压连幽了吗?”楚若婷挥鞭甩飞十几个天魔士兵。
“尚未。”雁千山音色和缓,“若婷,你还好吗?”
楚若婷打算实话实说,“……裂隙堵不住,我们杀都杀不完!”
他们是人。
人会力竭,会耗尽灵力。
但天魔不会。
他们实力强横,不知疼痛。恶战了一夜,依旧杀气腾腾凶悍疯狂。
雁千山看了眼暂时被束缚的连幽,又仰望天空裂隙。一颗颗火球如流星划过破损的苍穹,火光耀眼而刺目。
必须要堵住裂隙。
雁千山闭上眼,做出了一个决定。
回想他这一生,天赋其实比不得谢溯星荀慈等人。年少入仙途,一步步端得是脚踏实地。他淡泊名利,不似林城子对飞升执念深重,随心随性。如今浮光界危在旦夕,摇摇欲堕,除他之外,谁还能力挽山河?
“雁老祖,你要做什么?”
游承业正对着他,见他身上爆发出一股股奇异的波动,心头生出异样,忙出声道:“切莫糊涂行事!”
雁千山想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可他笑不出来。
他运转全身灵力,如玉的指节夹住一张黄符,咬破右手指尖,颤抖着写下血书。
“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正目断关河路绝……”他难忍哽咽。每一笔,每一划,好似都用尽毕生的气力,“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诗词落成的瞬间,黄符冲破云霄,一声巨响。
但见——
天穹裂隙处,陡然出现了万仞群山。覆盖皑皑白雪延绵不断的冰峰雪域,牢牢嵌合在天裂处,隔绝了浩瀚星空,也阻止了天火坠落。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幅苍莽浩大的奇观。
那是……昆仑墟!
雁千山用昆仑墟堵住了天际裂缝!
用他的命脉,他的血肉,他的毕生修为。
楚若婷神识中属于雁千山的烙印忽明忽暗。她轰然砸爆天魔将领的头颅,回望无念宫,心头一紧,“千山!”
雁千山面如金纸,只觉浑身气力都被裂隙吸走,剧痛袭身,口鼻溢血。
他再也维持不住盘膝而坐的姿势,身子一歪,从高高的方鼎上摔下。
“啪——”
雁千山悬于半空。
他强撑开眼,只见赫连幽痕飞身而出,跪在方鼎边缘,牢牢拽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掉下去。
赫连幽痕脸都胀红了,咬牙道:“……老贼!撑住!”
交握的掌心沾满血,滑腻腻的。
赫连幽痕又伸出另一只手,愣是将他一点一点拖回了鼎上。
雁千山气息微弱:“赫连……”
“吃!”
赫连幽痕从林城子遗留的丹药里胡乱抓了一大把,往他嘴里塞。
那边游承业又往不断往连幽身上打出几十道法力,急出了满头大汗,“别放弃啊!快来搭把手,我一个老头子真不行!”
“千山!千山!”楚若婷急迫地在识海里联络他。
雁千山服过丹药,恢复了少许气力。他安抚楚若婷,“我没事。”
楚若婷听到他一贯冷清音色,心弦微松。
雁千山掐指一算,这次竟然轻易勘破了天机,顿时不知该哭该笑。
“原来这就是我的宿命之劫。”
赫连幽痕凌厉地扫他一眼,“你在嘀咕什么?”
雁千山抬眼与他对视,忽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赫连,你今年多少岁?”
“一千零一十八。”赫连幽痕眼皮子一跳,“问这个做什么?”
“我长你百岁。”雁千山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日暮途穷,大势已去……我们制不住魔皇了。”
雁千山复又望向无念宫外,相比于这里的静谧,那边杀声震天。
“你可愿与我共同承担这宿命之劫。”他看向赫连幽痕,欲言又止,“……明白我的意思吗?”
赫连幽痕最讨厌猜哑谜。
但这次,他福至心灵,了然于心。
他垂眼敛去了沉痛的神色,颔了颔首:“明白。”
雁千山淡淡一笑,捏开传音符,“寒臣,你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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