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薇那认真劲儿,晓萱哭笑不得。
下班时,李薇一副先知先觉的神情,告诉她别的年级组的老师已经在打听她以小犯上,触犯众怒的新闻了。
晓萱只有张口结舌了,心底无比郁闷。
天宇听了她的一通宣泄,没有安慰她,反倒笑了出来,说:“这件事情,你处理得可不好。”
晓萱并不服气,挑了眉立了眼,问:“我怎么处理的不好了?”
天宇仍带着笑,又凑近些。晓萱还是本能地将身子往后倚了倚。
“他们那样口不留德,肯定是不对,可你那样正面还击又能怎样?是让她们醒悟了还是知错了?都没有!只是把你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晓萱皱了眉头,捋了一缕头发,不停地用手指拨弄着,说:“那难道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天宇点点头,说:“我比你早几年踏入社会,对很多现实问题了解得深些,说实话,人无完人,也谈不上大j大恶,能不害人,但求自保就是了。至于背后议论别人?那真算不得什么,有些人还当那是一种消遣呢。”
晓萱有些惊讶这个她丝毫没放在眼里的男人的言论。往前探了探身,直勾勾地瞪着他。
天宇倒不好意思了,傻傻地摸了摸头。
晓萱突然又冲他夸张地挤挤鼻子,说:“你以为我白痴呀?我全懂,只是该怎样做要看我的心情了。但有一点,缺德的事情坚决不做。”
的确,晓萱做事大多凭心情。
但那时的天宇并不了解,他以为她对他也有了好感,才会与他畅谈心事,才会痛快的给了他呼机号码,岂不知他不过是她想畅谈心事时恰巧出现的一个人罢了。
天宇对晓萱的爱更像是一种本能,即使她浑身长满了刺儿,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哪怕被刺伤全身!
转天是周末,天宇一大早鼓足了勇气拨了她的传呼机。很快,晓萱竟回了电话,也爽快地答应了去游乐场游玩的邀请。
天宇激动不已。
他们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从最童趣的旋转木马,到最要求眼力的激光打靶,再到最刺激的过山车。
晓萱要玩激流勇进,天宇忙拦阻说:“天气这么冷了,弄一身水会感冒的。”
“哇!”晓萱惊叹,拍了拍他的肩,赞许道,“说的是呀,没想到你还真细心。”
说完她又冲向了丛林鼠。
天宇却半晌没缓过劲儿,左肩膀一时不愿意动一下,似乎一动就会抖掉她手掌落下时的亲密感觉。
“快来呀。”直到她连伸手带召唤,他才忙跑过去。到了入口处,晓萱像是恳求又似命令地说,“余天宇,你必须和我坐一个位子,我从来不敢一个人坐,总觉得太空,会被甩出去。”
天宇立刻憨憨的笑了,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他又结巴了,说:“好,没——没——没问题。”
晓萱“扑哧”笑出声,心想这样的男人再温和体贴,也只能是个哥们儿,是个玩伴儿。倘若成了爱人,想听一句我爱你,非得等上半个小时。
就这样,天宇坐到了晓萱的身后。
启动前,她又叮嘱说:“你可保护好我,别让我飞出去。”
他点头,微笑。
启动了,丛林鼠沿着轨道迅速滑行。秋风与丛林鼠飞驰的呼呼声交杂,竟有些凛冽。她大叫,他则紧紧地从背后拦住她,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晓萱并未多想,对于她,那不过是一种人为的保护措施;而对于天宇,却是个刻骨铭心的记忆。
当他们荡舟湖面的时候,竟下起雨,船儿飘摇在湖中心,轻轻的细雨在微风中迷离,散落湖面,形成雾一样的水气。小船周围宛若清爽怡人的仙境。
晓萱悠闲地迎着细雨微风,展露青春笑脸,她是那么飘逸又是那么逍遥。她是天宇眼中的仙子。
天宇愣愣地望着她,眼前有些模糊,只有她明丽的笑容是清晰的,而她的眉眼却吻合着他从少年起对女人的想象。
晓萱突然整张脸倏地移近他,又准确迅速地在与他的脸相距一尺左右时停下,问:“想什么呢?”
天宇腾地红了脸,他分明已经感受到一股女人的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轻微的却是芳香的。
他喃喃地说:“你真美,像仙女!”
“呵呵!”晓萱咯咯笑着向后仰去,右手撑住船帮,呈现出傲然娇俏的45度角。双脚瞪着另一侧的船帮,顽皮的样子,婀娜的身段,慵懒的声音,“我不是仙女,我是半仙儿!”
“半仙儿?”
“呵呵,是呀!”她继续嬉笑,“你不知道子媛和你姑妈都是占卜迷吗?”
“好像是吧,可你怎成了半仙了呢?”
“因为子媛总想拉我去占卜,我就告诉她,我是半仙,我也能给人算命,看手相,就不去花那冤枉钱了。”
“哈哈。”天宇笑喷。
“你别笑,不相信,我给你看看。”说着,她一把拉过他的左手,“男左女右,让我给你算算,看在你请我吃喝玩乐的份儿上,就不收你钱了。”
晓萱果真像模像样的端详起天宇的手纹来,片刻后,她清清嗓子,说:“我学艺还不精,水平有限,只看出你的婚姻不太好,很有可能能享受到有两个老婆的美事!”
“你快别胡说了。”天宇抽出他的手,很认真地说,“我爱谁就是一辈子。”
“嘻嘻!我哪里会占卜呀,我根本就不相信。”晓萱看到他真往心里去了,忙说,“不过是子媛告诉我说手纹中最上边一条是爱情线,越连贯越好,我看你是断着的,才那样说,别介意呀。我是和你闹着玩呢。”
“我知道,不会介意的,我也不相信这些的。”
晓萱又拍了拍他的肩,说:“那就好,不过万一灵验了——呵呵——你可别埋怨我。”
小船猛然晃动,晓萱的笑声在半空中岔了音儿。
天宇哭笑不得。
此后将近两个月,他们常常一起吃饭、唱歌,看电影。直到子媛孩子出生,他们在病房里相遇,天宇妈一门心思把晓萱当作未来儿媳妇,才让她赶紧夺路而逃,再不敢和他玩在一起。
第六章
子媛如愿在婚后不多久就有了身孕。
在余萍的心里,恨不得儿媳妇当月就能有好消息,但过了几个月还是没有动静。她有点着急了。私下问子媛,说:“你们是不是不想立刻要孩子?是不是一直在避孕呀?”
子媛红了脸,急忙摇头,说:“妈,我知道您抱孙心切,怎会避孕呢?”
“嗯!”余萍应着,皱了眉头,说,“那究竟是怎回事呀?”
余萍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阳光透过窗子斜s进来,她忽然很烦躁的说:“哎呀,这正阳面的房子不好,晒死人了。”
子媛忙拉上窗帘,说:“妈,您怎么了?”
余萍强笑笑说:“你别介意,我就是心绪不宁,那张大师说你们当月就会有孩子,还说那样不仅能生个胖小子,而且我们家会更兴旺,可现在……”
“妈。”子媛扶了她坐下,说,“难道我们家现在不好吗?”
在子媛看来,这样的家已经是天堂,近100平方米的房子,装修的舒适整洁。而且婆婆做顾问的投资银行就要补贴一笔买房子的钱,听婆婆的口气,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哎!”余萍叹了口气说,“孩子的事情是最大的事情。子媛,妈不骗你,我宁愿不要那房子,也要孙子!”
子媛抿嘴偷笑,说:“妈,这房子和孙子可不矛盾。”
余萍也笑了,又起身拉开窗帘,说:“屋里暗着可不好,当初搬进来时,我找人看过风水。”
其实子媛并不想早早要孩子,毕竟她还年轻,但是婆婆和安成都是迫切的,她便也充满期盼,在子媛看来,什么也不如家庭的和睦重要。
余萍对孙子的渴望是超乎一般人的,她常说:“我们家什么都不缺了,就缺个小宝贝。”
余萍甚至想让子媛长期休病假,她怕工厂的环境影响了她的身体状况。
子媛没有应允,她总觉得工作不能丢掉,别说家里的钱都是公婆的,即使是安成的,她也是要有自己的工作,要能养活自己。
无论婆婆怎样劝说,怎样保证寻找适当的机会再帮她安排好的工作。子媛只是微笑,却绝没有任何改变心思的表现。倘若余萍不高兴了,她最多就说:“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现在在技术科,工作很轻闲呀。”
余萍无话可说了,心想子媛看上去乖巧温顺,其实是蔫儿有准。
子媛在婚前就由车间调到了科室。脱离了隆隆的机器声,不用每天面临耳鸣的危险,她已经非常知足,甚至连心都更加宁静。
子媛的这次调动,还得感谢秦朗。
秦朗深得老厂长的赏识,破格提他做了技术科的副科长,虽然是副科长,却主抓新产品的研发,厂里的老工程师都任由他调遣,没想到他竟先调了子媛来做统计。至于理由,没有人问,而他也没说。正当大家纷纷揣摩这个仪表堂堂的少壮派的中层领导八成是看上了温柔娴静的子媛时,子媛便传来婚讯。秦朗惊呆了,不知道怎样面对这突然的变化。他对子媛是纯粹的一见钟情。
那还是4年前,子媛来厂里实习,秦朗也不过是刚分配的小技术员。在一众少男少女中,他惊讶的发现无比清秀的,眸子里是如水的清澈的子媛,可是他不敢靠近他,他总觉得他不过是个穷村子里出来的大学生,住在单位的集体宿舍里,他总是怕被拒绝,于是错过了很多次向子媛表白的机会。
好不容易,由于他解决了一个技术难题,被老厂长当作了千里马,委以重任又分了一套小房子,他终于觉得有资格向她吐露心声了,而她却要结婚了。
其实已经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了,有很多相处的机会,他们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了,特别是秦朗通晓易经八卦,子媛常请教他,可他多次练习多遍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总不知道怕的是什么,便连最后的机会都错过了。
秦朗还是参加了子媛的婚礼,算是领导也算是朋友,并因为领导的身份坐到了证婚人的位子。那一刻,他难以融入喜庆的氛围,笑容有些僵。
婚宴时,不胜酒力的他喝多了。当同事都在议论新郎的外表实在与子媛不相配,可家境实在太好了;都在感叹子媛终于苦尽甘来,总算有了自己的家,一脚迈进了幸福时,他竟失态地冷冷地笑了笑说:“感觉他们的婚姻很难走到头。”
大家愕然地望望他,赶紧巡视下周围,怕被别的宾客听到,惹来是非。幸好每一桌人都只顾畅饮说笑,同桌的都是同科室的人,他的话才没惹来轩然大波。
秦朗再年轻,毕竟是领导,没人在事后去讯问这件事。子媛更是一无所知,而在子媛心里同样少言寡语的秦朗既是领导也是惟一的异性朋友。
子媛怀孕了,一家人别提多高兴了。
余萍站在窗子前深深地吸了口气,既而又长长的呼了出去,脸上堆着笑,转过身开始组织家人。
“老吴,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准备j汤;子媛,你这两个月最好请假,别去上班,最初的几个月是最危险的。还有你,安成!”
她最后望向安成,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下,突然降低了音量说,“这段时间不要合房。”
“哎呀,妈。”安成有点不耐烦,说,“那孩子本就是我努力的结果,你怎么现在什么都管呀?”
余萍立刻推了下儿子,骂道:“你真没良心,有些事情你们年轻人不懂,我告诉你,你还不高兴,那孩子可是我们吴家的宝贝,你可别有丝毫闪失。”
“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切遵照您的吩咐,还用每天向您汇报吗?”
“呸,你这样变相的挖苦老妈,以为我听不出吗?”余萍越说越有气,转向子媛,“子媛,我这个儿子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快帮我教导教导他吧。”子媛不做声,只是笑,心想这mǔ_zǐ 之间的交锋可不能参与,他们现在针锋相对,关键时刻还是mǔ_zǐ 连心。
那是子媛嫁过来不久后的一个傍晚,和婆婆在厨房里忙活儿,婆婆边淘米边叹气说:“子媛呀,安成就是个白眼儿狼,我那样疼他,你看他心疼我吗?大热天,我们忙,他却在那儿吹冷气。唉,都是我宠坏的,他几乎连碗都没刷过,以后就指望你调教他了。”
子媛侧了身,顺着半掩的门望去,安成整个身子都卧在沙发里,懒懒的看着报纸,再看看婆婆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子媛悄悄溜出去,拉着安成回了房,说:“去帮帮妈。”
安成又倒在了床上,并顺势把她也拦在身边,说:“我去帮她就更麻烦。”
“哪会呀,妈想你能帮她的。”
安成捏了下子媛的脸蛋,起身说:“好吧,我这就去,你等着看。”
两个人高高兴兴进了厨房,见余萍正准备煎带鱼,子媛便示意安成接过来。
“妈,我来煎鱼。”
“呦。”余萍没料到身后有人,哆嗦了下,腾出一只手,给了安成一下,说,“你不声不响的,吓着我了。”
“妈,安成来帮着做饭了?”
“什么?”余萍愕然的当儿,安成已经笑嘻嘻地接过余萍手里的碟子,准备煎鱼。
大约是碟子里有些水的缘故,第一块鱼刚放进锅里,就听到噼里啪啦的迸溅声,几滴油星儿溅到他脸上身上,他忙先关了火。
余萍一下子抢过安成手中的碟子,皱了眉头看他是否伤着,见没啥事,便转向子媛,多少有些埋怨地说:“哎呀,我就是和你说说,怎么还真让他来做了呢?他哪里会煎鱼,那热锅油迸,伤了他怎办?”
说完,她一手端碟子,另一只手连推带搡地把安成轰出厨房。
子媛真的不知所措了,心想婆婆的心里究竟哪些想法是真的呢?
晚上,安成搂着子媛躺在床上。不禁轻声笑了,说:“我和你说的啥?我妈就这样,经常唠叨我,可每次我想做点什么,她就使劲拦着,呵呵。”
子媛撅了嘴巴小声说:“看来你这少爷秉性,都是你妈宠的。”
“哈哈,你这话算说对了,我妈好强,家里家外都主事。可就对我没辙。”说着他把子媛卷到自己的身上,嬉皮笑脸的说,“可我从没对我的小老婆耍大少爷的脾气呀,我疼爱都来不及呢。”
他突然像j啄食似的亲了子媛一下,子媛“呀”了一声,抹抹嘴,说:“坏死了,怪不得晓萱说警察都流里流气的。”
“我就流了,咋地。”安成一下把子媛翻到身下,嘴又凑了过去,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子媛大叫:“不要。”一下又想起住在一套房子里的公公和婆婆,低声笑着向安成求饶:“不要。”
两人刚刚在喘息中平复下来,子媛又重复了刚才晓萱的话。
“你少提她呀。”安成一下子又把子媛压在身下,沉着脸说,“那个小神经,要不是她对你确实好,我早不允许你和她来往了。”
子媛推开他,别过身去。
安成也转过身,气恼地说:“怎么一说她,你就这样呢?到底谁是你的亲人呀?”
子媛还是不说话,她不能接受安成总是这样说晓萱,曾多次对他解释说晓萱并不是针对他,她不过是担心她没有娘家可以回,担心她会受欺负,才一见面就抢白他,但无论怎样她没有丝毫的恶意。
可安成不在意子媛的解释,只要有人提到晓萱,他就立刻冷笑着抛出三个字——小神经。
子媛不再解释什么了,但她心里很不舒服。
每当安成刻薄的时候,除了对他失望,就是会想起和晓萱相识的一幕。
那是她们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晓萱刚从郊区转学到子媛所在的班。
课间时,班里的淘气鬼又来欺负子媛,把她的铅笔盒摔到地上,还得意地笑。
子媛边哭边俯身去拾,却听到有人说:“你别捡,让他捡!”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梳着马尾辫,小圆脸尖下巴大眼睛的小女孩儿,扬着下巴瞪着眼睛c着腰横在他们面前。
女孩儿一瞪眼,本来就大大的眼睛更大得夸张,不凶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威力。
淘气鬼不由得退后一步,但还是死撑着说:“就不捡!”
“嘿嘿。”女孩儿眨巴了下眼,轻轻一笑,右侧的颊上突显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她推开淘气鬼,径自走到他桌子前。
“啪啦”一声,淘气鬼的铅笔盒被摔到了地上。
淘气鬼“哇”得咧嘴哭了。
女孩儿也得意地笑了。
子媛都看呆了,女孩儿却对她说:“别怕,以后有我呢!”
这个女孩就是晓萱。从此刚转来的晓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