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急,我心里有数。”
推开黄花女的手,十三郎安慰地笑了笑,之后沉思重新坐倒,神情慢慢平静。
他有理由平静,因为明白自己从哪里来,严格意义上讲,萧十二郎夫妇并不是他的爹娘。上官圣女的本事虽然大,但也只能看破其先祖,而不是萧十三郎本人。
对沧浪星而言,十三郎的身体来自天外,真魂来自天外,双重天外,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局外人!”
当这三个字闪入脑海,十三郎就像被鞭子猛抽了一下,笑容陡然收敛。
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被狠狠砸落,陷入深深凛然之中。
“身在局外,才能看得清,才能不出错;只有你,才有机会做到。”
此时此刻,十三郎无端想到一个人死前、或者叫走之前留下的这句话,也可看成提醒与警告。
灵机肯定不简单。那种死多半也不是死,问题在于。连四足金乌涅祖都看不破十三郎的真实来历,他怎么会说出身在局外这句话?
假如指的是父系先祖倒也罢了,了不起与现在的上官差不多;假如他看破双重天,所指的是十三郎的真魂,那位山君一子该可怕到何种程度!
恍惚间,十三郎忽然觉得,包括自己机关算尽斩杀山君这件事,似乎也在某种算计之中;自己、金乌、包括四足所做的一切。各自的命运,从来没有真正脱离过某种掌控。
血魂子费尽心思才安排了这块试验田,就这么被自己给破了?
他居然不管不问?
是因为自己的局外人身份,才让事情超出血魂子预想,所以没办法阻止?
从目前的结果看,这种可能性最高。比如血魂子的计划是五万年,结果只过了一万年就提前中断。估计他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甚至根本还没有察觉。
另一种可能较小、但太可怕,血魂子没有干涉,是因为这样才符合其意愿,完全在其计算内。
事实上,十三郎早就想过这些事。但不能阻止他策划真灵之战。而在战后,当看到金乌那般笃定,十三郎纵然还有疑惑,内心也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测,认为破局已经成功。
现在不一样。
根据自己这一天来的见闻。上古世家俨然就像沧浪星的根,许许多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和人。最终都会指向此处。
上官馨雅化龙的原因在于公子,羽公子某种程度因十三郎而来,十三郎离不开十二郎,十二郎出自上古世家,绕来绕去回到原。
圣坛明显受到真灵之战的影响,难保与山君那一伙人有什么关联,十三郎费尽周折杀灭山君,结果却引发圣坛之变。
没有漠北家族,就不会有后来的屠门惨案,没有那个惨案,道院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没有那么多事情发生,眉师坐不上院长大位,上官馨雅或许不会逃婚至道院,也就根本没机会化龙。
没有上古世家,就没有圣坛,没有圣坛,或许萧家先祖就不存在、至少来不了;假如他来不了,萧十三郎或许也来补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更不提来到上古世家。
如今十三郎来了,假如没碰到上官空空,难说他会以什么方式进入上古世家;设想一下,如果直走本系,有没有可能此刻已经陷落,没有机会再思考原由?
难道都是定数?
难道又是因为局外人身份,改变了这种定数?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交错,像一条条毒蛇不断啃食着心房与神魂,十三郎浑身冰冷,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毛骨悚然。
“圣女说,令祖从圣坛而来确凿无疑,请你来的灵犀也来自圣坛,但,是否因为认定先生会受其影响,目前无法断定。”
沉默中,廖掌柜的声音缓慢而虚渺,仿佛响在万里之外。
“具体说来就是,先生进入圣坛之后能不能出来,圣女无法判断,所以叮嘱要提前讲明白,容您自行决断。”
“决断就是走!”黄花女大吼说道。
“假如事不可为,我不会主动送死。”
十万人做不到的事情,十三郎何德何能解决?上古世家摧毁不了的东西,十三郎拿什么去拯救?不算别的只考虑能力,十三郎有足够的理由拒绝。
十三郎终于开口,首先亮明基本观。
这是他一贯的行为立场,实在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无论损失多大,后果多么难以承受,都先忍下来。
“我有几条疑问。”
一面沉吟整理思绪,十三郎问道“圣女既然找我,至少认为我有可能帮得上忙,对不对?”
廖掌柜默默头,说道“先生帮得上忙。此前老朽只信一小部分,经犬子的一番胡闹,现在老朽相信大半。”
“相信你个头!”眼见事情越来越糟,黄花女破口大骂。
“是什么让你改变看法?”十三郎一面问着,把蹦起来跳脚的黄花姑娘拉回身后。
“是它,他,还有他们。”
廖掌柜指指趴在十三郎身边的三殿下,又指指那个正在书生指导下研究柴刀的男孩,最后指指着远处聚成一团的村内孩童,神情欣慰。
“先生可曾留意到,他们都很健康,一都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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