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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1 / 2)

小波好感激:“有出头之日,我会报答你的。”


黑毛把钱塞进小波衣袋里,说:“算了吧,哥们。说这话见外了,你还是报答丽珠吧,还有你未来的丈母娘——桂老师。不过,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就是接我一招,也好提醒你一定考上大学,哈哈。”言毕,一把抓紧小波胳膊肘死掐骨缝里的麻筋,掐得小波整条胳膊都麻酸起来。


高考的第一天,王二根在医院休克了两次,吓得小波妈赶紧通知小波要去县城送终。


j爪山民的后裔,是没有不崇尚孝道的, “父母在,不远游”还根深蒂固。俗话说,养老送终。父母去逝,没在身边的儿女,即便平日很孝道,也要遭旁人白眼的。而且,老人们说,未给父母送终的人,这一辈子的运气就不安泰。


当县医院那配有干电池的手摇电话打到学校时,小波的班主任刘老师足足想了一个小时,很不愿意告诉小波。


天下的老师都一样,难得有得意门生啊,识得英才而慰之。最后班主任还是告诉了小波。因为刘老师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父亲,很理解最后一面对于为人子女和为人父母的真情。并语重心长地说:“今天你考了第一堂,那些题你是没问题。我真怕你明天考试前赶不回来。你可一定要赶回来啊。你父亲年纪也不小了,真有三长两短,也不必难过,要调节好心情,高考对你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刘老师,我明白。我会赶回来考试的。”小波眼泪流下来了,为他爹也为刘老师。


当晚,王二根奇迹般地被医生抢救过来了。唉!小波坐上县车队最早的一班车,往镇中学赶。真是命运不由人,车在半路上坏了,修好再开,到了镇上,第二堂课考完,呜呼!后面的考试都是带着少考一堂的不幸的心情进行的,小波没有正常发挥。尽管他是全县统考的外语状元,高校把他拒之门外。


按照当时的情形,六个主人公中,上大学最有希望的是小波和丽珠。在长辈的眼中,小波和丽珠从小就是天生的一对鸳鸯鸟。因为黑毛曾经为小波和丽珠的事打落了一个同学的四颗门牙,念高中时两人成了全校皆知的早恋典型。


桂老师到镇中学开家长会时,和校长、班主任刘老师曾经为小波和丽珠的事探讨过很久。最后校长好发现新大陆似地总结说:“人们都说中学生早恋,不是好事。而这两个娃居然成绩都一直名列前茅,实在是给我们的教学工作带来新的思考,如果将来两人都考上,那真是奇迹呀。到时我们要考虑改变教学观念哟。”


早恋是危机还是动力?反正“日全食”出现了,桂枝、刘老师和校长失望了,丽珠也没考上,而且考的很不理想。小波到县城探病,丽珠就心慌意乱,为小波的高考成绩担忧着,当小波缺了一堂课时,丽珠更是为小波惋惜,这却恰恰反过来影响了丽珠的考试,这是家长和老师都没有注意到的“连理枝”效应。


娃们都回到桃李湾了,三年高中求学后无功告还,没有一人捧回那令人们振奋的录取通知书。桂枝老师偷偷地为小波和丽珠的不幸掉过眼泪。但她毕竟是做教员的,很会调教人。


桂枝老师把小波和丽珠叫到跟前,鼓励说:“没关系,去复学,明年一准考上。”


小波忧心如焚地说:“我爸妈都老了,哪有钱供我再读书?我爸就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么儿,没日没夜地细粗轻重的活都干,才病倒的,算了吧,天无绝人之路。”


桂枝老师的脸色一下子很难看,露出少有的愠怒:“你傻咧你!娃,你和丽珠必须要去复学的。你不去丽珠会去吗?你不去丽珠去了会专心致志地考上吗?你爸妈是老了,可还有我和你虎叔啊。你是我从小教大的,你和丽珠都是我的希望,你明白吗?将来你也是我的半个儿子啊。你不是不晓得,我家丽宝那可怜的娃不幸去了,我和你虎叔早就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桂枝老师说不下去了,第一次在娃们面前失声哭泣。


连李虎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也热泪盈眶了。劝桂枝道:“娃她妈,甭伤心,娃们都大了,会听话的……”


小波和丽珠自然也掉泪。


丽珠拉了小波的手,说:“妈,我和小波会听话的呀,你别哭,你哭呀,我也想哭……”


“桂老师,我听你的。”小波说。


李虎说:“娃们啊,甭担心,不就是要供两个大学生吗,只要明年你俩考上了,拼了老命,我们也会支持你们的。”


小波回到家里,来到王二根的床前,说:“爸,桂枝老师要我和丽珠一起去复学,他们愿意支持我把大学念完。”


王二根虽然从县医院回到了家里,但暂时还不能下地干活。听了小波的话,不仅老泪纵横:“娃,这是你的福气啊。难得桂枝老师这般看重我么儿。都是老爸不中用了,害得你要去复学再考。”


“爸别这么说,你病得那么重,我总是要来看你的吗。再说,你要没病,我也不一定真能考上,咋的能怪你呢?”小波安慰王二根。


这天西峰在家里闷得发慌,来找小波。


西峰说:“哎呀,这不读书了还真的不晓得做哪好。我爸和我妈都说,就在家里陪着他们,做做农活,要么还是答应村委会,先当当团支书。我真是都没了兴趣。你打算下一步咋走?”


“我也搞不懂,我已经答应桂老师和虎叔,同丽珠再去复学一年,争取明年考上。”小波显然不明白这是不是很明智的办法。


敢情西峰那时虽然有些书痴的味,却头脑十分清晰,说道:“想来这也是条路,考上了也好。有没有想过考不上咋办?再考?如果还是考不上,不仍然是个高中文化吗。我是想也不想复学的事了,我们的语文老师在毕业前都说我的想法并不错。我他妈还真有点想来写书。但我也不晓得究竟做啥好。上个月我舅舅在城里给我买了一大叠稿笺,我已经开始了‘爬格子’的行动。唉,不行啊,脑子里总是迷迷糊糊的,写了自己又不满意,撕毁了又写……我就不明白那些作家咋的能写出一本本那么厚的书来……”


如是过了半年。对主人公们来说,是浑浑噩噩的半年。


最活跃的是山凤,和杨嫂一起“走江湖”——到县百货公司进货摆摊做个体户了。学会了些盯紧市场空缺、异地价格差别、分析消费对象的赚钱本领,基本上一家三口都在c手生意的事,连包产田地都转包给邻居栽种了。


山凤把她做生意的喜怒哀乐和所见所闻给黑毛说。


黑毛听了,不以为然说:“到县城去进进货算啥p走江湖?我师父早年走南闯北,中国都跑遍了。早晚我也要跑出去闯闯看看多过瘾啊!”


山凤担心黑毛哪一天真的跑出去闯:“你不会撇下我偷偷地跑了哩,你傻愣愣,没我给你当参谋,准上当。”


黑毛成天受张打药熏陶,对那外面的世界真是太渴望了。就直截了当地说张打药的观点:“师父说过,出去不要和女人一块的,‘唯有女人和小人难养也’。”


“你真是傻透顶了哩你。一知半解,还来唬我哩。你师父是见多识广的人,他现在不出去了,是想把他在外面闯的经验告诉你。是叫你不要和不好的女人鬼混,不要上了小人的当。我不信,你以后不娶老婆,你看你爹这么多年不给你找个后妈,没了女人的家一点都不好哩。你个愣头青,不要说跑就跑出去了啊。”


山凤郁闷啊,黑毛对她做生意的成就不欣赏是小事,说不定哪天黑毛真的会出去闯。山凤没心思做生意了,就前脚跟后脚地和黑毛缠乎,怕他出去胡闯上当,生意就由他爸李豹和杨嫂去张罗。


就要过年了。陶夫子拿自己的退休工资买来大红纸,并叫来李革委协助。两人两管毛笔合作,一丝不苟地写了三天,以桃李湾村文化室的名誉为全村的山民义务赠送春联。这段时间比平日更为热闹,比往年的春节前夕更为热闹。


j爪山乡的文化站已经邀请陶夫子到乡文化站做顾问。陶夫子欣然应允。乡上的那些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听过陶夫子永远说不完的传统评书和本土轶闻。


党委书记风趣地对陶夫子说:“你不仅是桃李湾的夫子,也是j爪山乡文化站的压阵老将,就是你说书时讲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我相信,有你的调教,一定会给j爪山乡训练出一批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来。”


于是j爪山乡文化站的业余文艺宣传队,玩出很多让山民们大开眼界的新花样。经常到各村去表演节目,而且内容丰富多彩。还成立了乐队,山民们有了红白喜事,都争先恐后地去文化站邀请,当然也乐意支付些费用。加之电影队片子越来越丰富,不断地巡回下村,深得山民们称道。j爪山的山巅上还建造了电视差转台,文化宣传气氛在这片山乡云蒸霞蔚。近日又成立了‘舞狮队’,锣鼓喧天地在山乡村落拜早年……j爪山乡文化站实现了在全县少有的民间口碑,而且所有开销能够自保,不需要乡政府的财政支出。陶夫子还到县里去捧回了先进个人大奖。


陶夫子依然会经常在桃李湾的凉亭里,给山民们讲人间天上今古奇观。


老夫喜弹黄昏颂,满目青山夕阳红!


春节行将来临,那些率先走出大山南下务工有好几年时间的小青年,纷纷赶回家来过年。邻近柳明村有一个叫石头的青年人,曾经是小波等六人的初中同学也回来了。石头的作文写的不错,经常会被语文老师表扬;在一次作文竞赛中,西峰是‘状元’,石头是‘探花’,所以两个人成了同窗好友。石头的回来给几个高考落榜的青年人带来巨大的冲击。


石头读初中时,家里很穷,和小波一样,十三四岁了,还穿着补丁衣服,人也黄皮寡瘦的像猴子。初中读完了,就跟他亲戚去广东打工,一去四年了。


石头请了三个月的假,过年后要返回。他回来哗啦啦把钞票散出去买原材料,建了一幢漂亮房子,用资七万元。


那时,百分之九十的j爪山民,对于几万元人民币的概念是天文数字。乡政府还正在奖掖人们成为千元户。


石头是附近几个村中第一个建三层钢筋水泥楼房的人,而且建的是二楼一底,引得山民们啧啧称赞:“三层啊,三三九间房。不得了啊,一个十七八岁的娃,有出息!”


那些古稀年纪的老人更是叹为观止:“以前那些大地主,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哦。”


石头在广东那边,以一个初中生也混上了部门主管,拿几千月薪。十四岁就去了广东,混得很不容易,但又非常顺利。刚去时,在南海的乡下菜场里种菜,一天十几个小时,月工资三百元。好在石头吃苦、勤快,而且聪明,干了两三个月就把那边务工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心里就‘野’了,在床上装肚子疼,吵着要回家。菜场老板是广东郊县的人,本来石头是个未成年人,见他来到外地不容易才收下他。老板就给他结工资,石头拿了钱并不回家,而是开始到四处奔跑,找工作。他要进厂,而且认定要学到技术,方可在南方有起色,拿高薪。虽然去广东时,父母托人给他办了一个年龄十八岁的身份证;但那些工厂招工的人,横看竖看石头都不是十八岁,就不要他。年龄小,文化低,没技术,石头哪有希望啊,口袋里的钱很快花得快完了。石头去捡废品变卖,度日生存。大约一个月后,石头开始变‘黄金’了!


有一天,石头在一家进出口公司附近捡废品,见一辆小轿子“哧”地停在公路旁边,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望望前面的外贸大楼,很焦急地打开车尾,卸下两大箱包装精美的商品。男子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看看左右,有些茫然。这男子是一家很大的玩具厂的外贸部经理,从公司把新产品送到进出口公司验证,有客户约好时间在外贸大楼等他,时间是不能耽误的。没想到轿车突然发“病”,离目的地仅四五十米远时车走不动了,让他为难。先把产品送检,再想法修车吧。这地方,四下里连一辆人力三轮车也没有,男子试着想把其中一件货扛着赶去对面的外贸大楼,又放下了,他不放心,怕另外一件货丢失。这时,捡废品的石头瞧见了这件事。就过去对老板说,愿意帮他。经理也不客气,只说了一句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小小年纪,满热心的啦”。两人各扛了一箱,去了外贸大楼。末了,经理哗地抽出一张百元钞给石头,石头坚决不要。事实上,石头捡废品卖,一天赚的仅几块钱,是经理的大方让石头不好意思了。经理也不客气,他要忙着产品送检的事,就说:“谢谢。”当经理从外贸大楼走出来,却看到石头提着垃圾袋,守在他的车前,车门还半开着。石头对经理说:“老板,我看你的车门忘了关,所以给你看着,怕你车里有东西丢了。”经理想起刚才匆忙中忘了关车门,里面还有不少重要的文件、证件和发票,钻进车里一看,未丢。经理从车里出来时,石头已把废品袋挎在肩上,走了老远。经理就叫他回来。石头不明究里,以为还有事要他帮忙,就回来。这次经理掏出两张百元票给他,石头仍然不要。经理这次很固执,说:“你帮了我,不收下,我会很惭愧的。”石头说:“你能不能帮我找工作?”


从此石头虽然年龄不够用工标准,有经理帮忙,就进了这家玩具厂。这个厂是台商独资的,经理是台湾人也是业主的亲贵。经理喜欢石头关心他人的爱心和责任心,和对人的忠诚。给他重点学习企业管理和全面的生产技术的各种机会。聪明好学的石头,在这四年的磨练中,成为经理的得意门生。工资也一升再升,是在菜场种菜时的数倍。十八岁,一个多么充满希望的年龄,石头成了一个部门的主管。


这天晚上,刚建好新房的石头来桃李湾玩,想在晚上听听陶夫子讲评书。一下子和几个初中同学会在一起,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西峰更是高兴,就问石头在广东那边上班,是不是跟写文章有关。


哪知石头把自己的打工经历说了后,尽说些什么产品质量、广告战略、市场、客户,几个同学听得好惊奇,这哪里是个初中生的话啊,远远胜过多读了三年高中的几个同学。


西峰听了既有劲又没劲。这家伙好像变成商人的味道了。干吗不写文章呢。就问有没有写文章的信息。石头想了想,说:“好像有一个我们四川的叫周崇贤的,在那边成了影响较大的打工作家。但我没时间去关注这些……”


小波把自己想复学的想法说了。石头不以为然,说出一番道理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现在不那么认为。你想,别说你现在家里没钱供你复学和上大学,即使有钱,你念完大学时,家里已经是经济更加吃紧了。你大学毕业要自己找工作,刚大学毕业时,没工作经验,没生产技术,好单位难找,工资低得不得了,怕是老婆也难娶到,即便娶到了,也是穷困潦倒。既然第一次考不上,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再说,要是复学后还考不上咋办?我一个初中生又咋样,我们公司有好多的大学生都没我工资高,听我指挥。进入社会这所大学,见效更快。在沿海的开发城市,你随便拿把扫帚到大道上一扫,就会扫出十二个大学生来。可以这么说,凭我石头能够有机会早早地扎进打工潮流中去,虽然有几份天赐幸运,但在实际的工作中,我一个山旯旮里的娃,还不知踏平了多少大学生自以不是的自尊……”


也许同一代人的沟通比长辈的教诲管用得多,桃李湾的几个青年人,在那一刹那,几乎全部被石头的“曾经沧海”而折服,他们的心想飞了……


众人都不c言,听凭石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第十三章(2)


西峰和石头是曾经有共同写作语言的同窗好友,虽然心里也飞到外面的世界去了。却发现石头的已经变得纸醉金迷而又非常现实圆滑,就叹道:“你说得太对了,我心干情愿意被你误导一回吧,‘士为知己者死’。”


黑毛听了更是正中下怀,乐得跳起来:“过年后,啥时候走?把我也带上一块去。”


山凤说:“还有我哩。”


“要是暂时那边不好安排,我看他们几个免了吧。哥们,把我带过去,你晓得我西峰笔头上的功夫不错,准会混个和你平分秋色的模样。”西峰说。


黑毛气来了:“石头,别听他个书呆子胡诌,看他,还未去就想比你混得好,绝不能相信他。”


石头笑了:“我早就晓得他是个雄心勃勃,不,是野心勃勃的汉j!”


“p话?汉j?我就做汉j。你咋的?汉j,就是汉人中的j雄啊,曹c不就是j雄吗?‘掖天子以令诸侯’,大j必有大智……”西峰不服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波,打断了西峰的‘汉j论’,非常慎重地说:“石头,甭听他们油说。说正经的,你那边好不好找工作,要去,我们几个肯定都去。”


石头想了想,说:“刚出去很难找工作的。现在,不管哪个城市,只要是在春节前后,都有几十万上百万的劳务大军找工作,到头来有的人不了解那个城市的用工个性、又没有一己之长,流落街头,还被民政或警察遣送回家。现在真是啥事都有,卖y的贩毒的、专门以乞讨为生的。这几年广东那边的报纸称”盲流“,不能瞎闯啊。这样说吧,如果你们几个若是真的想去广东那边,我回去后活动活动,我女朋友在深圳特区,我向她那边也了解一下,有了准确消息,我就通知你们来。不过最大可能是明年夏天,那时比较好找工作。你们还需要在家玩几个月。在家里也不错的,像你们还可听听陶夫子说书,还可到文化站排练节目,去登台表演……打工可不一样啊,好忙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石头说的话,让几个人感到玄乎,还要呆在家里等多久?


几个人中,就丽珠心有余悸,悄悄对小波说:“我爸妈肯定不会让我出去打工的。我妈说了,要我明年考师大,将来也教书。你出去,我咋办?”


香香看到小波和丽珠在耳语什么,也没兴趣,却对石头的话有兴趣,就问:“你女朋友在深圳特区,啧啧,是不是那个叫娅娅的女娃?”


石头不答,学着香香那蜂蜜一样的声调,诡谲地问西峰:“书呆子,你的女朋友是不是那个叫香香的女娃?”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春节过去了,石头回广东了,众人的心里又泛起莫名的浮躁。小波通过石头的事例,说服了他爸王二根,却没能说服桂枝老师。


桂枝老师知道,小波若不去读书,丽珠也一定不会去的,还会跟着跑到外面去打工。于是,把王二根老两口和小波都有请到自己家里,想和王二根达成统一战线。


哪知王二根说:“桂枝老师,李虎老弟,老哥我咋会不帮你们呢?你们也是为我小波这么儿子的前途着想啊。何况娃去复学和考上大学,都要你们增添经济负担?我是黄土垒了大半截的人了,有些道理我就是搞不明白。桂枝老师,小波是你从小教到大的学生,你比我更了解娃的内心。这娃沉着,决定了的事一般也该不会有啥不好的。并不是我帮小波说话,实在是他说的也有道理,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我看还是由着娃们去吧。这事,我还专门去问过李革委,你猜李革委咋说?”


李虎把那金黄色的烤烟叶递给王二根,说:“老哥子,快说,李革委的意思咋的?”


几个人正在屋里说话,丽珠眼尖,看到李革委正咳嗽着被水莲牵着,大概是去村上的谢医生那里拿药。丽珠就说:“妈,你看呀,那不是李大伯和水莲大婶吗?”


桂枝赶紧出门来打招呼:“李革委,你们两口子去哪?”


李革委咳嗽。水莲就答:“昨晚娃他爸咳了一晚,又吐血了,去谢医生那看看脉,拿些药。他一辈子劳碌,到头来老毛病上身,急死我咧。”


“哦,先进屋来坐坐吧,说说话。”桂枝说。


李革委说:“歇歇也好。累得不行哦。”


进了屋,李革委发现王二根一家也在,说:“我明白你们在讨论啥,是娃们不读书的事吧?”


李虎说:“娃大伯,正是这事。娃们不仅不读书,还要去外面打啥工,给你侄女和小波这娃开导开导。”


李虎怎能放心丽珠去外面闯,他是个粗汉,自从那年夭折了爱子丽宝,丽珠这独苗苗女儿是他和桂枝的全部寄托。


李革委说:“我家西峰也一样,除了在家啃书,就是闹着要到外面打工。这些个青年人啊,简直是一个鼻孔在出气。”


桂枝说:“李革委,你说,而今我们做父母的咋办才好?”


李革委伸伸脖子,好像喉咙里有浓痰咽着。水莲连忙给他按摩着胸部,说:“慢慢说说,虎弟他们都等你拿主意咧。”


“时代不同哦。娃们反过来做我们的思想工作了,而且也说的有道理。西峰给我说啥‘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的意思是娃们大了,要给他们自主的权利,不能用老顽固的派头对他们。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道路,支持他们。桂枝老师啊,陶夫子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与儿孙作马牛’,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牵着他们的手哦。他们这辈子比我们过的好得多,现在这时代好哦……”李革委说罢工,猛然咳嗽。


水莲连忙起身,扶了李革委去找谢医生。


自此,桂枝老师同意娃们不去复学。娃们就高兴。还是没日没夜地看电影电视,没完没了地听陶夫子讲那些“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赵太祖千里送京娘”等故事。


他们在等。等石头的好消息传来,但是眼看夏天到了,还是没消息,小波犯愁:这呆在家里哪有那么多活干?这些责任田土和自留山,交给哥嫂们代种不就行了吗?于是,四处寻找走出大山的机会。


终于,小波给他在福建当包工头的姑父联系上了。


家人们送六个人踏上了打工之路。


“江湖险恶”“出门难”,有关这两个概念的诠注,给他们的打工生涯上了第一课——


第一个火车站中转签票,因候车太久,几个人都饿了。于是小波提出先解决肚子的问题。车站广场附近有一处饭摊群,他们在那里徘徊。那价格贵得让他们吐舌头。都说吃凉面。问价格,回答“单价两元”。看那碟子也大大的,装得很满。就吃,价不贵。吃好,算账。


“七十二元。”老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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