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树林子里,我听到身后的异响,还以为是黄鼠狼或者野兔什么的,所以转身就用手电照了一下。
“别晃!”张宗亮被我的手电一晃,本能用胳膊挡住了脸。
“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从这边钻出来了呢?”我看见张宗亮出来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他身后一望无垠,密密麻麻的坟丘,匪夷所思的问了一句。
“嗯,我不是走山路过来的。”张宗亮随意解释了一句,也迈步走到了我这边。
等两个人离近了我才发现,张宗亮的脸上到处是伤,鼻青脸肿的,而且一只胳膊也打着石膏,吊在了胸前,看见他这幅尊荣,我微微皱眉:“你出什事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呢?”
“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白头翁已经回来了,现在他打算重新控制毒品市场的份额,那些小股的势力,现在都被他清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其他人,也都不好受,在这些跟白头翁对抗的势力中,观音我们算是最大的一伙势力,也跟白头翁干的最凶,很多不甘心被白头翁就此铲除的小势力,也都投靠了我们,当初我劝观音不要接纳这些小股势力,因为大家只要分散开来,白头翁同时去对付那么多人,一定会顾此失彼,给我们留有喘息的时间,可是观音不同意,一心想要做大做强,他这个人,就是太急功近利了,但是他既然做出了决定,我的劝阻也起不到作用,索性就顺其自然了,现在我们这些势力合在一起之后,刚好遂了白头翁的意,原本,老白那边分出了十几股势力,用来拾我们这些散兵游勇,现在倒好,我们这些人合在一起,老白那边的人手反而全撤了,集中火力开始铲除我们,观音这个傻逼,最大的优点就是无畏,最大的缺点也是无畏,唉……”
“如今白头翁已经恢复了元气,你们不打算暂避锋芒吗?”听说张宗亮和观音跟白头翁在正面交锋,我心中有些愕然,不仅因为他们之间巨大的实力差异,也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张宗亮可不是这种惯于用魄力去办事情的人。
“妈的,别提了!”说起这件事,张宗亮更加愤懑:“之前我已经劝过观音好多次了,说白头翁现在强势归来,肯定要枪打出头鸟,灭掉一股最大的势力,用来杀鸡儆猴,所以劝了他很多次,我对他说,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最应该做的,不是整合小股资源,而是应该马上撤退,等老白那边,把这开头的三把火烧完,我们再回到安壤,重新跟他展开拉锯战,一点一点的把他的墙角挖穿,可是观音那个人你也见过,是个纯纯的虎逼亡命徒,遇见一点利益,就咬死了舍不得松口,他对我说,他的手里,现在已经掌握了全市各区县三成的供货量,如果被老白打跑了,恐怕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别说百分之三十了,份额恐怕连百分之三都剩不下,其实观音说的也没错,我们现在走了,下面那些做散线的人,以后一定也不敢再我们的货,可是他就没想到,如果我们现在留下,即使有命赚钱,还会不会有命花钱呢?妈的……跟这群傻逼没办法打交道,太他妈累了!”
看见张宗亮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不自觉的一笑,指了指他的胳膊:“你的伤,也是白头翁手下那些人打的?”
“对呗!”
“你在观音身边,也不是端枪的,怎么会受伤呢?”我微微皱眉:“还是说,你们已经被打的无人可用了?”
“你不知道,跟观音这种喜怒无常的毒贩子打交道,就他妈跟古代伺候皇上不差啥了,即使成天提心吊胆的,都容易一不小心,让他把篮子割了,又可能他稍微对你有些不满和怀疑,你的脑袋就得搬家,放在古代,皇上要砍你还得找俩侩子手呢,这些人可不一样,前一秒还跟你笑嘻嘻的,可能下一秒把枪顶在你头上,直接就搂火了。”张宗亮无奈的做了个深呼吸:“自从我们跟白头翁斗起来之后,我就一直主张要走,而观音则是坚决留下,现在我们身边的结构不一样了,除了原来的人,还有很多新加入进来的小掌柜和他们的手下,这些人聚在一起,肚皮下面的心都不是一个方向的,前些日子,我们被白头翁打的很惨,那时候,我就劝过观音离开,而我们身边那些小掌柜也都清楚,先避其锋芒,然后等羽翼丰满再杀回来,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路,可是观音没同意,在他决定留下之后,那些小掌柜纷纷随声附和,坚决支持观音留在安壤,这么一来,我就成了罪人,成了大家的公敌,发展到后来,不管是观音身边的老人,还是新加入的掌柜,只要彼此有什么矛盾,大家都习惯性的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作为两方势力平衡的一个跷板,而我为了不被他们排挤在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拥护观音,而且遇见事的时候,还得第一个往前冲,否则真等他们遇见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到时候死的肯定得是我这个不受待见的中间人……最近这些日子,白头翁找不到我们的踪影,就开始在市场上跟我们打价格战,老白手里的货,大部分都是境外进来的,造价很低,而我们如果想跟他拉锯,也必须得从原材料上进行改革,为了找到价格更低的原材料或者替代品,我上周跑了一趟云南,在中越边境那边交易的时候,被越南鬼子黑了,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张宗亮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吊在胸前的胳膊。
“听我一句劝,离这些毒贩子远点吧,得泥足深陷,悔之晚矣。”我看着张宗亮,再一想到三葫芦的结局,顿生兔死狐悲之感,好心劝导了一句。
“离开,你让我怎么离开?”张宗亮自嘲一笑,扔了一支烟给我,我这边接过烟,刚要点燃,他忽然开口:“等一下!”
“怎么了?”我被他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
“把烟还我,抽你自己的。”张宗亮一伸手,又把我手中的烟拽了回去,对我比划了一下:“我这里面加料了,忘了你不吸毒。”
看见张宗亮把掺了毒品的烟从我这要了回去,我重新审视了他一下,因为他刚刚把我的烟要回去,完全是本能的行为,我呼了口气,接着用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六’的拾:“你现在也……”
“没办法,压力太大了。”张宗亮咧嘴一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我们两个的烟:“前几个月,白头翁的人忽然掏到了我们的藏身地,对我们进行了偷袭,当时我挨了一枪,等我们跑出去之后,一个同伙用刀帮我挖弹头,我实在忍不住疼,就碰了这东西,现在已经有点上瘾了,如果离开这个东西,身体难受不说,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像个傻子一样,你知道的,跟观音这种人在一起,就是在与虎谋皮,所以我必须保持百分之二百的警惕,以及绝对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