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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8 部分(1 / 2)

星月湖军士很快全部涉过溪水,单薄的阵型全面收拢,凝聚在一起,黑色的军服宛如雪地上一柄利剑,迎向宋军阵型中央。


几辆大车从宋军的中军阵列间推出,排成一列。车上载的都是直径六尺的牛皮大鼓。几名孔武有力的军士举起鼓槌,震天的战鼓声随即响起。


王信纵马吼道:儿郎们!杀!


他身边的亲兵应声喝道:杀!两个都的宋军随之从偃月阵后列突进,迎向对面的敌军。


两股人马在风雪中撞在一起,鲜血立刻染红了视野。星月湖军士严整的横阵微微分开,形成一个宽十步,长五十步的长方形。猛然看去,似乎浑然一体,仔细看时,却是一个个模块状的小型战阵。他们以三人为一组,一前两后品字形排列。三组形成一个班,由一名军士在中间指挥,三个组仍然品字形结构。两侧的两个班是一组在前,两组在后,中间一个班则是两组在前,一组在后。


这三个班分属三个不同的排,其中两个排的结构是一个班在前,一个班在侧方,另有一个班在队伍内侧,不与敌军正面接触。中间一个排只有一个班在前,另外两个班在队伍内侧。


这样投放在正面的,是一个完整的战斗连。九十名军士中,有五个班在正面和两侧作战,同时有四个班留在中间。每班的三组军士,由班长指挥调整,每排的三个班,由排长指挥,随时进行补充和轮换。


程宗扬几乎可以感觉到战场上弥漫的死亡气息。如果自己能置身战场,这样一场血战所吸收的死气,远远超过自己打坐修炼。可惜自己的战场不在那边,希望时间不要太晚,自己赶到时死气还没有散尽。


程宗扬重新把注意力在战场上。星月湖军士的战斗方式自己在王哲的左武军第一军团也曾经见过,但规模很小,远不如眼前这支jūn_duì 运用的得心应手。事实上,这种战阵与其说是军阵,不如说更像江湖中一些门派的剑阵,只不过放大运用。


这种战法的好处是在激烈的战斗,仍能保持一部分士兵的体力,缺点是对基层士官的要求极高,尤其是连排级尉官,必须时刻掌握自己所属士兵的状态,这就要求他们不仅是一个合格的基层指挥官,还必须是一名修为足够的高手。一般jūn_duì 即使想学也学不来。


星月湖的jūn_duì 犹如雪海中黑色的礁石,将宋军的冲击像浪花一样切开。王信身披战甲,挥起重逾百斤的熟铁g,纵马朝一名军士砸去。那名军士翻起臂上的圆盾,篷的一声闷响,盾面碎裂。队伍中间一名少尉立刻抢出,长刀疾攻。


王信双腿一夹,坐骑跃起,籍着马势迎向那名少尉的长刀。


叮的一声,长刀被铁g荡开,那名少尉身体一翻,以毫厘之差避开铁g的劲气,同时抬脚踢向马腿。


王信从军前是江湖大豪,一身修为别说一般军士,就是一些成名的江湖人物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一g击出,满拟将对手击杀当场,没想到却被他躲过,反而有余力攻击自己的战马,不由暗暗吃惊。


两组军士同时攻来,王信一眼便看出这些贼寇出手法度森严,已经在一般江湖好手之上。他有心立威,暴喝一声,熟铁g刹那间化成一片乌光,先开那名少尉,然后震断两杆长矛,g端噗的一声,从一名贼寇锁骨下方穿过,将他击得飞开。


王信夹马趁势前突,却见敌军阵型一换,另外一组军士接替下受伤的同伴,挥刀攻来,声势丝毫不逊于刚才的对手。


身旁传来一串兵刃撞击声,接着有人撞下马来,却是王信身边一名亲兵被另一组敌寇联手击杀。


王信铁g连挥,将攻来的兵刃逐一扫荡开来,心里却越发惊愕,他本身出自草莽,又曾经率兵剿过弥勒教的得圣天王王则,王则擅长五龙、滴泪二经,手下不乏高手,但终究是江湖上的乌合之众,被他一战而定。一支jūn_duì 全部由武林高手组成,身手强悍,军纪严明……难道真是武穆王的亲卫军?


第六章


悬着豹尾的大纛下,刘平神情越来越严肃。战局虽然胶着,出击的宋军却像落在火堆上的雪花一样迅速消融,第三军已经先后投入四个都,却仍未能打垮这支区区二百余人的队伍。作为前军的第三军一共二十五个都,但有八个都被j细引走,只剩下十七个都,一千五百余人。现在两翼有八个都列阵,四个都投入战斗,只剩下一个营作为中军。三个军六千余人,竟然被二百余名敌寇打得捉襟见肘,简直是荒唐!


从第七军调一个营来!刘平道:传令!收拢两翼!绝不让这伙敌寇逃出生天!


大纛往前一挥,偃月阵两翼的宋军开始朝中间合拢。不多时,第七军的一个营调至中军,随行而来的还有军都指挥使卢政、都虞侯万俟政。


卢政盯着战场,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万俟政失声道:星月湖大营?


十余年下来,还有二百多人,果然是一支强军。刘平冷笑一声,然后问道:后军如何?


万俟政定了定神,暂时没有敌寇出现。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驰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为何不用阵图?


都监黄德和气急败坏地说道:刘将军!战有阵,阵有图!此行陛下亲赐阵图,为何不用?


摆不了大阵。卢政提鞭道:此地三溪并流,我军只能沿溪列偃月阵。


若用大阵,一道溪水便能让我军乱成一团,何况还有两道?


黄德和拿出一叠帛图,匆忙翻检着,一边道:便摆不了大阵,小阵亦可!


有阵图而不用,一旦败绩,便是我等的责任!


刘平道:区区二百余人,不用摆阵便一口吃了他!擂鼓!


数面载在车上的牛皮大鼓奋力擂起,两翼的宋军加快脚步,往敌寇围去。刘宜孙紧盯着那些穿着奇怪黑色长衣的敌军,心跳得比鼓声更快。他曾经听父亲提到过一支类似的jūn_duì ,而且还是宋军,可父亲明显不愿多提。如果这就是父亲说的那支jūn_duì ,刘宜孙便理解父亲为何不愿多说。这样的jūn_duì ,即使放在内宫,作为内殿直、龙旗直、御龙直、御龙弓箭直和御龙弩直这样皇帝身边的亲卫军,也令人不安,何况还是一支私军。


张亢忽然一跤跌倒,又跘倒了几名同伴,队伍一阵慌乱。刘宜孙扶住张亢,你没事吧?


张亢坐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雪泥。刘宜孙连忙看看其他同伴,幸好都没有受伤。耽误这一会儿,已经比其他几支队伍慢了十余步,刘宜孙扶起同伴,旗头!拿好旗子!兄弟们!跟我上!


张亢冷冷道:急着送死么?


刘宜孙愕然看着他,张亢道:把绑腿都给我解开!湿水的鞋袜都换掉!用干布包好!


刘宜孙急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仗有的打。穿着湿鞋湿袜,用不了一个时辰脚便冻坏了。说着张亢先解开绑腿,拽下趟过溪水时浸湿的鞋袜,然后抹干脚上的水迹,用绑腿的布条仔细包扎起来。


程宗扬有些纳闷,他原以为崔茂会带着手下的兄弟直捣宋军中军,杀个天昏地暗。没想到星月湖军士过了溪水之后,就停步不进,只背临溪水,与攻来的宋军作战。跨在马上的崔茂更是留在中央,纹丝不动,对周围的交锋视若无睹。


有宋军试图从后方包抄,但刚走几步,溪面的冰层就破裂开来,数十名宋军落水,半身浸得湿透。


冯源小声嘀咕道:这些宋军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敖润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闭嘴吧!换成咱们,这会儿连渣都没了!


宋军放弃从溪后攻击的念头,三面合围,持续不断地展开攻击。作为近战的主力,冲在最前面的是宋军的刀手。宋军武器制作极为精良,式样更是集六朝之大成,阵中长刀短刀一应俱全,除了著名的笔刀、掉刀、戟刀、陌刀、屈刀、凤嘴、眉尖、偃月这刀八色以外,还有朴刀、砍刀、雁翎、斩马等各种战刀。攻击时只见刀光像雪浪一样翻腾。星月湖军士的装备相对简单许多,刀具只有一种短刀,刀身挺直,刀尖微弯,形如马刀,每人佩备一把。长刀全部淘汰,长兵器只有矛和重斧,武器的单一性,极大的简化了作战模式,任何一个位置的空缺,都随时能得到补充。


他们的攻击同样简单而高效,最前面的负责抵挡敌方的攻击,矛手和斧手从后方使出致命的杀着,一击毙敌。鲜血一片片在雪地上绽放,飘舞的雪花还未落地,就被鲜血染红。


最先投入的两个都短短一刻钟内,伤亡便达到四成,已经被打残。另两个都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在激烈的搏杀中,伤亡数字急剧扩大。


就在宋军难以为继的时候,两翼增援的队伍赶到战场。速度最快的一个都首先排成进攻阵形,枪手放下肩上的长枪,朝敌寇去。


忽然,一名带着上尉军衔的军官从星月湖队伍中掠出,战刀左右疾劈,破开宋军的枪阵,接着从背后擎出长矛,抬腕掷出,一举刺杀宋军掌旗的旗头,然后在同伴的欢呼声中跃回本阵。


军旗和掌旗的旗头一同跌落雪地,造成一阵混乱。片刻后,都头重新整合好队伍,但士气已经大受影响,前进的速度慢了许多。刘宜孙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由暗暗心惊,催促张亢的话更无法开口。


随王信出击的四个都已经折损半数。这会儿无论是主将刘平,还是军都指挥使卢政,包括刘宜孙和张亢都已经看出,即使余下八个都的军士全部投入战斗,局面也不会立即好转。毕竟这八个都都是以弓弩手为主,真正可以近战的还不到三成。


卢政道:将军。不若遣铁甲营上阵。


刘平放下望远镜,向前一挥手,密集的鼓声立即变得愈发激烈。


一面红色的营旗挑起,中军那支一直半跪在雪地上的步兵营数百名军士同时起身。五个都的军士在旗下排成方阵,朝前去。他们头戴铁盔,披着青黑色的铁甲,甲片光滑之极,虽然沾了雪水,仍然莹彻明亮。在甲片末端留有一小块棱状的突起,形如瘊子。积雪的土地在他们沉重的脚步下被踩得一片泥泞,连枪锋在内长达六尺的长枪,如林挺出,缓慢却毫不停止地向前推进。


徐永道:是铁甲军。


冯源道:那是什么甲?磨得跟镜子一样,还有个疤。


程宗扬道:瘊子甲,宋军最精良的步兵坚甲。那不是磨的,是用锤打出来的。看到上面的瘊子了吗?那是精铁的厚度,锻造的时候不用火,一锤一锤把精铁打去三分之二。


敖润道:老程,你知道的不少啊?


程宗扬道:打仗当然要做好功课。


这些资料还是自己以前看过的,程宗扬还记得,一副完整的痦子甲,重量将近二十五公斤,有铁甲一千八百片,每片重量仅十几克。通过冷锻,厚度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甲片表面未锻的痦子,不仅增加了甲片的强度,还增加了表面的弯曲度,使斩开甲片更加困难。


铁甲营出现的同时,崔茂的马匹向前动了一下。星月湖的阵型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阵中唯一一匹战马随即驰出,与王信针锋相对。


王信甲衣染满鲜血,有敌寇的,有自己的,更多的则是来自身边的亲兵。交手不到半个时辰,他的亲兵只剩下不足半数。这些亲兵都是他亲传弟子,一战伤亡如此之多,还是从未有过的惨痛经历。


眼看敌将从阵中驰出,王信霹雳一声喝道:杀不死的贼寇!又作乱么!我捧日军在此!看尔等还能顽抗多久?


崔茂侧耳听着,然后像赶苍蝇一样摆摆手,原来是捧日军,岳帅常说,捧日军模样、身段都好,就是缺了俩乃子,不然在家奶孩子正合适。


他声音并不高,但战场几千人听得清清楚楚。此言一出,宋军都露出愤怒的神情。宋军禁军挑选极为严格,专门用木头制成士兵的标准形状,称人样子,所有军士都要跟人样子比过,符合条件的才能选中,他这番话可骂到骨头里了。


程宗扬道:六哥这嘴够损的。


徐永咳了一声,小声道:这是岳帅的原话。


王信脸色铁青,长吸一口气,抡起熟铁g,朝崔茂攻去。g端撕开空气,发出一声短促的爆裂声。崔茂从马后摘下兵器,铛的一声巨响,将王信的熟铁g砸到一旁。


程宗扬禁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个八骏中排名老六的青骓,看起来充满了艺术家的浪漫气质,用的兵器却是一只粗笨到极点的混元锤。西瓜般的锤头泛着青铜般的光泽,上面用蚀刻法刻着小桥流水的图案。


锤g相交本来就占了优势,这一记崔茂又是久蓄力道,全力出手,王信的熟铁g顿时被砸得弯曲如弓,无法再用。


王信抛开熟铁g,反手抢过一柄长刀,只见青光一闪,接着一篷热血溅得他半身都是。崔茂左手举起混元锤,一锤将王信战马的头颅砸得粉碎。王信腾身跃起,弃马挥刀,斩向敌将的脖颈。


斜里一杆长矛刺来,另一名带着上尉衔的星月湖军士将王信开。崔茂则单骑迎向那一个营的铁甲步卒。


离铁甲营还有两三步距离时,那些披着重甲的军士同时举起长枪。崔茂一扯马缰,坐骑横移一步,接着战马后腿弯曲,上身昂起,包着蹄铁的前腿踏出,蹬在两名军士胸口。军士身上的瘊子甲卡啦一声,被铁蹄踏中。这一下力道不下于被人全力一击,虽然瘊子甲抵消了部分冲击力,两人仍被踏的口喷鲜血,向后倒去。


接着崔茂抡起混元锤,只一击,便将最前列十名军士的长枪一并砸断,最前面一名铁甲步卒被锤头扫中,顿时像纸片般横飞出去。


刘平面无表情地说道:勇将!


是青骓。卢政道:岳贼手下八寇中,排行第六的青骓。


我去会他!万俟政绰矛翻身上马,从中军冲出。


卢政道:还有七寇。我也去!先格毙此贼!


刘平忽然喝道:刘宜孙!拖延战机者!斩!


这声长喝声震全场,刘宜孙脸色一下涨得血红,拔刀朝崔茂奔去。张亢暗骂一声,狠狠抹了把脸,紧跟着都头冲上战场。


刘平对卢政道:你回后军。小心敌寇截断我军退路。


卢政盯了崔茂一眼,带着亲兵驰回后军。


随着铁甲营投入战场,王信的第三军已经全数出动,以六倍的兵力围攻星月湖第四营。四营伤亡快速增加,但倒在他们阵旁的宋军伤亡更多。几乎每有一名星月湖军士受伤,就有两名宋军战死。可出乎意料刘平等人的意料,第三军装备最精,战斗力最强的铁甲营始终没有接近星月湖的阵列。他们的阵型不断被那个披着披风的身影冲开,崔茂的混元锤带着风声呼啸而过,像死亡一样无法阻挡。


难怪崔中校一直不出手,原来是养足精力对付铁甲军。程宗扬看了看闹钟,已经半个时辰了,侯中校怎么还不发信号?四营的兄弟顶得住吗?


敖润道:不如我先冲一把!替兄弟们解解围!


程宗扬道:老杜!你看呢?


杜元胜道:四营的兄弟在拖延时间。宋军刚才趟过水,支持不了多久,打掉他们这股锐气便疲了。


月霜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让程宗扬有点欣慰,这倔丫头还不是一味的蛮横,知道轻重。毕竟宋军还有两个整军没有投入战斗,卢政的第七军在后面虎视眈眈,郭遵的第六军更令人担心。那是一支全骑兵,一旦及时赶回,局面立刻就会逆转。


战斗从卯时一直持续到辰时,三川口是一片数里宽的平原,双方却在溪水间的狭小地域展开血战。程宗扬越看越是放心,一般人很难支撑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即使优秀运动员,也不可能一口气冲刺一千米。像这种连续作战,受过训练的精锐士兵也支撑不了太久。宋军依靠数量优势,持续不断地发起进攻,而星月湖军士则利用熟练的阵型,不急不燥地与宋军对攻,再急迫的局面,也始终有人保持休息状态,虽然强敌环伺,却守得固若金汤。


从中军冲出的宋军将领已经伤在崔茂锤下,幸好铁甲营的士卒拚死相救,万俟政才捡了条性命。崔茂的披风浸透鲜血,内里的血色愈发红得刺目。宋军铁甲营不惧刀矢,但他的混元锤无锋无刃,无论刀枪剑戟,还是精铁打制的瘊子甲,面对那只铁西瓜都是白饶。


崔茂像一个高明的指挥家,指挥着战场的节奏,他每次冲击之后,都仗着快马远远驰开,铁甲营披着瘊子甲的重装步卒速度本来就慢,根本无法追击。最后刘平派出一队亲兵追杀,反而被崔茂引得大兜圈子,接着趁铁甲营立足未稳,突然从他们阵型最薄弱处杀入,再扬长而去。


铁甲营所在的中军距离星月湖军士只有二百步,正常速度五分钟就可赶到,但这五分钟的路程却被崔茂单人匹马拖了半个时辰。宋军中军紧邻第二道溪水,前军放在距第一道溪水四十步的位置,原意是想趁敌军进攻时,半渡而击。结果星月湖军士以偃月阵渡过溪水,随即背水列阵,迫使宋军主动攻击,原来的计划顿时成了j肋。


宋军前军出击,准备的偃月阵完全没用上,反而与中军拉开距离,于是中军的铁甲营出动之后,就给崔茂留下了冲杀的空间。可以看出,从头至尾,宋军的反应都在对手的算计之中。


一名年轻的宋军迎着崔茂驰来的战马横起长刀,一边喝道:拒马!


十余名枪手挺起长枪,紧张地盯着对手,最前面一排持盾的刀手半跪下来,用肩膀扛住盾牌,其余的军士纷纷举起弓弩,瞄准那个煞星的坐骑。


只剩下十余步时,刘宜孙大喝道:放!


数十支弩箭同时飞出,却见那名敌将左手抓起披风一挥,将箭矢尽数卷走,露出肩章上两颗银星。


十余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已经没有机会再放第二箭,刘宜孙横刀大声喝道:杀!说着当先冲上前去,一刀砍向崔茂的肩膀。


崔茂清雅的面孔不动声色,他左手抡起混元锤,磕开刘宜孙的长刀,忽然眼前乌光一闪,一枚精巧的弩箭朝他面门疾s过来。张亢这一弩放得刁钻之极,待崔茂发现,已经避无可避。


崔茂头一仰,仿佛被弩矢s中,接着从马背上挺起身,口里已经多了一枚弩矢。他呸的一口,吐出弩矢,然后举锤朝张亢砸去。


张亢奋力一挡,顿时佩刀弯折,口喷鲜血,整个人旋转着仆倒在雪地上,接着被马蹄践过。


刘宜孙目眦欲裂,眼看着那名敌寇踏过张亢的尸首,冲向拒马阵,嘶声道:刺!


杀!枪手挺起长枪,齐声高呼,朝敌寇的胸口、大腿、马腹刺去。


谁知崔茂一勒战马,硬生生停在枪锋前半尺的位置,那些军士刺了个空,连忙收枪,重新结阵。


众人都有些不懂,他为什么会停在枪阵之外,混元锤再凶猛,也只有三尺多长,勒马对战,长枪自然占足了便宜,不等他锤到,十几支长枪就能在他身上、马上戳几个窟窿。


崔茂举起混元锤。青铜的锤瓜上沾满血迹,锤上蚀刻的小桥流水淌着鲜血,宛如地狱的修罗血池。出乎那些军士的意料,敌寇手臂一抬,那只青铜锤瓜以雷霆万钧之势直轰过来,越过丈许的距离,将数名军士砸得筋断骨折。


崔茂回臂一收,锤柄飞出的铁链一匝匝绕在臂上,血淋淋的锤瓜宛如血河。


他冷笑一声,纵马闯入敌阵,将那队宋军杀得四散奔逃,这才拨转马头。


一个都上百名的宋军,这会儿只剩下那个年轻人孤零零立在战场上,双手握住一支捡来的长枪,对着自己。


崔茂拍了拍战马的脖颈,小步朝那名宋军奔去,目光却落在他背后的铁甲营上。这个都头级别的小人物,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杀!刘宜孙大喝着,长枪如蛟龙出水,刺向崔茂的胸膛。


崔茂生出一丝讶异,这年轻人颇有几分锐气,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很可能会前程似锦。崔茂瞟了他一眼,举起混元锤。就在战马驰过的刹那,地上一具尸首忽然翻身,一刀刺进马腹。


崔茂踢开马镫,飞身跃起,一截刀锋从鞍侧伸出,带出一篷滚热的马血。


崔茂珵亮的马靴踏在雪地上,黑色的披风不住滴下血迹。他冷冷盯着张亢,很好。难得宋军有你这样的人才。


青骓崔茂,天下英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张亢握着雁翎刀,毫无惧色地说道:不知崔中校是不是有伤在身,一直未见将军用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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