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十万打咱们几千,公不公平?
不公!
晋国的江州,宋国派兵来打,正不正义?
不义!
东家出钱,咱们卖命,这叫什么?
责任!
敖润摘下铁弓,轮到咱们雪隼团了!让星月湖的爷儿们看看咱们兄弟的手段!跟我来!
佣兵汉子们拔出兵刃,跟着敖润呼啸而下。三百名雇佣兵投入战场,顿时打破了僵持的战局,宋军纷纷后撤,倚仗地势勉力支撑。
萧遥逸低声道:程哥,你比我还狠啊,这点儿佣兵全扔进去了?
孟老大说过,打仗最忌讳一点点添人,打成消耗战。况且我们还有三个连的预备队。
把三百名佣兵都派上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无论是崔茂、王韬还是萧遥逸,都不像程宗扬那样和雪隼佣兵团的人有过命的交情,必要时能指挥得动。
苏骁!程宗扬叫来原属六营的双杰之一,你去冲宋军的侧翼,把你们那个专门吓人的炮搬上,掩护雪隼的兄弟。
苏骁一点头,带着自己的连队绕向宋军阵侧。宋军的战吼声在川中回荡,令人热血,这边的雇佣兵和刚加入星月湖大营的新兵也纵声高呼,排遣内心深处的恐惧,只有星月湖大营的老兵沉静无声,这些百战之士,早已不需要叫喊给自己壮胆施威。
第二章
胜利的天平正以r眼可见的速度向星月湖大营一方偏斜。萧遥逸跃跃欲试,用商量的口气道:程兄,要不咱们兄弟走一遭?
程宗扬一口回绝,少来!你是想让我背着你吧?哟,小侯爷居然受伤了?这枪怎么不往中间偏点,扎到你中间那条腿上呢?
萧遥逸悻悻道:我以前又没打过仗,吃点亏你就笑吧。
星月湖大营解散时,萧遥逸才十几岁,与那些久经沙场的兄长相比只能算菜鸟,侯玄、崔茂能在万军丛中来去自如,都是多年血战积累的经验,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萧遥逸打量了程宗扬几眼,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看起来怎么……
程宗扬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脸,怎么了?
萧遥逸眉毛挑了挑,忽然一拳击来。
程宗扬横臂挡住,真气一触,立刻察觉到小狐狸手上只使了六成的力道,用的是诱招,真正的攻势在下面一脚。程宗扬侧身避开,接着反掌切出。
腿掌相接,萧遥逸腿法力道强猛凌厉,将他手臂震得发麻,结果却是小狐狸一声惨叫,抱着腿跳开。
太毒了吧!朝人家伤口上打啊!
谁让你先动手的?这不找打吗?
萧遥逸坐在地上霍霍地叫着痛,半晌才道:程兄,你修为进得太快了吧?什么时候进到第五级了?
程宗扬一怔,有吗?
还差了一点--我问你,刚才你怎么知道我要出腿的?
你刚才那一拳击来,力道并不像表现的那么强。反而真气下沉,我猜你会出腿。
这是第四级入微的境界,加上我没有刻意隐藏,你作出这样的判断并不奇怪。萧遥逸道:但我问你,你反击的时候本来是攻我的膝盖,为什么往上移了几寸,打中我的伤口呢?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我出手的时候并不知道那里是你的伤口,只不过你刚才那一腿踢来,真气中有一处瑕疵,好像招术里有个小小的破绽,于是临时移了几寸。
程宗扬抬起头,皱眉道:这是第五级吗?我怎么没感觉呢?
第五级的坐照,坐而忘机,观照正理。萧遥逸上下打量着他,你修为虽然差不多够数,运用还差了一大截。古怪,别人到了你这样的修为,真气早就运用自如了,你不会是吃了什么仙丹硬拔上来的吧?
吃仙丹就低人一等啊?程宗扬道:要说古怪,把修为划分出层级才古怪吧?就好比从四级到五级,难道说我多炼了一口气,就有天差地别的变化了?我明天感冒一场,是不是又从五级掉回四级呢?这种层级的化分很不靠谱嘛。
萧遥逸一脸稀奇地看着他,程哥,你哄我的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程宗扬道:我说错了吗?
错得太离谱了!萧遥逸叫道:要不是跟你一块儿偷过j摸过狗,我都怀疑你是出来混的。
程宗扬强辩道:划出级别是定修为的高下对吧?五级比四级高,那么四级就肯定打不过五级--这种鬼话你信吗?
萧遥逸一个劲儿摇头,外行!太外行了!五级修为不一定能稳赢四级,但五级修为和四级修为打一百场,五级能赢九十九场。明白了吗?
程宗扬哂道:修为等级的划分怎么定的?难道也有个委员会,制定一套标准?
你竟然不知道?萧遥逸看着程宗扬理直气壮的样子,禁不住道:你不是蒙我的吧?
被小狐狸识破自己的底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程宗扬大大方方一摇头。
萧遥逸叹了口气,我从头讲吧。修为的层级,代表进入的境界。第一级筑基,是筑下基础,找到修炼的门径--他压低声音道:我敢肯定,你是把这一关隔过去了,才会说出那么外行的话。哼哼,是不是王哲?
程宗扬笑咪咪道:你猜得倒挺准。
正宗的道家底子,我还能看不出来?你要是老老实实从头开始练,一个筑基,至少要用三年,该学的早就都学会了。王哲也真是,给你筑完基就不管了。这么多年你怎么练的?
他就教我了一点打坐呼吸的基本功。
萧遥逸道:程哥,你也太天才了吧?这么多年你就瞎摸过来的?
程宗扬老老实实道:其实也没多少年。
十年?十五年?看你的水准,王哲是在你八九岁的时候给你筑基的吧?我猜是十五年,王哲给你筑完基不久就去了左武军,不然也不会撒手不管。奇怪,王哲那牛鼻子怎么就会看上你呢?
如果自己老实说其实不到一年,不知道会不会把小狐狸气疯?自己现在的修为拿出去虽然很能唬几个人,但程宗扬心里知道,自己那点儿真气差不多全是白捡来的。王哲来不及教自己,武二这个老师又渣到极点,渣到不能再渣,殇侯那死老头跟自己相处的时间不短,却只在临分手时才揭破身份,临时指点了一把。重要归重要,跟基本功可是一点边不沾。
再往后就是孟老大在晴州给自己搞了一个月的强化训练,可能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时有着四级修为,进入入微的境界,对修炼的理解却连一个初学者都不如,也没有涉及这些常识。以至于自己现在坦克都能开了,还不知道怎么爬。
别扯这些没用的。筑基之后呢?
筑基之后,真气运行十二周天,收敛心神,吐纳养气,修为一到,你就能看到体内经络的运行,这便是第二级内视的境界。明白了吗?萧遥逸道:修为级别的划分并不是别人说你是你就是,而是从个人的进境自有感觉。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内视也能划一级,这也太简单了吧?
萧遥逸摇了摇头,筑基是起步,内视是让你选择怎么走。每个人的经络都有差别,打个比方吧,我们都是人,但人和人的容貌气度都不一样,经络也是如此。没有内视,对自己的经络和进境一无所知,说不定两天就练死了。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接着说。
气盈于内,施之于外,是谓生象。一般的小门派,练到第三级的生象,就可以出师了。萧遥逸道:一般江湖上的好手大多是这个层级。功底扎实的,开碑碎石都不是难事。
程宗扬一边听一边点头,吴战威、易彪都属于这个层级,彼此虽然有高下之分,但差别并不大。
再进一步,便是入微之境。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到了入微的境界,才算一窥道法门径。萧遥逸道:这一关如果没有人指点,很难跨过去。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自己筑基是靠王哲帮的忙,第二级内视是大草原之战后,在苏妖妇的地牢中获得的。第三级生象,是在南荒,当时糊里糊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鬼王峒时的事。第四级入微的突破,自己却印象极深。回忆起来,在突破之前,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徘徊不前,真元虽然不断积累,但一直没有质的突变。却是在与苏妲己交手时,自己被她打得呕血,反而从她身上得到一丝助力,跃入第四级的境界。这事当时自己就觉得古怪,现在想来更古怪。苏妲己身上怎么会有太乙真宗的正宗玄功?难道是王哲下在她身上的禁制,冥冥之中y差阳错,又在无意中帮了自己一把?
喂,想什么呢?
程宗扬定了定神,我在想第五级的坐照。我听人说,这一级是内功修行的分水岭,许多人一辈子都练不到这一级。
没错。要达到坐照的境界,除了明师指点,更要紧的是自身资质。许多人一世修行,直元积累虽然不少,却困在入微的境界,无法寸进。跨过这一级,才算真正的修行有为。r身由后天返先天,犹如脱胎换骨。练到这个境界,冬天披一条薄衣不惧风寒,十几天不吃饭也饿不死,到五六十岁年纪,面貌还像三十来岁,萧遥逸道:世俗凡人望之如神仙就是这种境界了。
程宗扬想起苏妖妇和卓婊子,这两个贱人年纪都不轻了,岁月却没有在她们容貌上留下什么痕迹。自己原来就怀疑是不是修炼真元有养颜驻容的附加效果,现在听小狐狸一说,还真是这样。
喂,程宗扬很谦虚地问:后天返先天,是不是天人合一?
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哼哼冷笑两声,省省吧你。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大宗师,那叫第九级的入神,这世上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
程宗扬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又问:三真有什么区别?
简单地说,真元是性命,真阳是精力,真气是你能用出来的力量。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比如你赚了一笔金铢,你把其中的大头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谁都夺不走,这是真元;拿出一部分平时开销,整天油光满面,走路带风,这是真阳;财大气粗,看到哪个山头不顺眼,从利息里拿一把钱砸出去给平了,这是真气。
程宗扬抛出自己思索很久的问题,你刚才说每个人的经络不同,同一门功夫各人练出来也不完全一样--如果一个人练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功心法呢?
那是找死。轻则变成废人,重则全身血脉爆裂。这种傻事没人干,一般人也干不了。
程宗扬接着问道:既然都是真元、真阳和真气,为什么不能相融呢?
你能把两只老虎关一起吗?
难道练了一种就不能练另外一种?我要一上手就练了五虎断门刀之类的低浅功夫,想换也不行吗?
萧遥逸耐心地解释道:天下武学好几千种,大部分都源自佛、道两宗,当然还有黑魔海那些邪派。同源还好办,行功路径大同小异,只不过有高下之分。比如道家六宗,公认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是道宗第一神功。上乘功法,平常人一辈子也练不完,再换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等于把以前练的全都推倒重来,所以十方丛林的大和尚可能会参详道家的心法,但肯定不会去练。
自己平时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冲突啊?不过自己的真元都是捡来的,九阳神功和太一经的心法哪个顺手用哪个,平常再有五虎断门刀作掩饰,不是死老头那种大行家,或者泉贱人那种知根底的,等闲也看不出来。至于以后怎么样,还要死老头的解决之道是不是够彻底。
萧遥逸给程宗扬好好上了一课,然后问道:月姑娘呢?
程宗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势还算稳定,就是寒毒又犯了。
萧遥逸道:月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切,上次和郭铁鞭交手也是犯了寒毒,本来身体就有隐患,还偏好冲锋陷阵,想想就伤脑筋。
程宗扬却知道月霜那丫头并不是鲁莽或者自不量力,实在是自己这个解药有点坑人。每次月霜体内的寒毒被压制,实力大进,往往比她平常高出两个等级,很容易让她错估自己的能力。结果一旦遇到强敌,几下就被打回原形。月霜多半也心知肚明,知道寒毒不解,她那些纵横沙场的梦想都不可能实现,才会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就像刚才,自己刚压着她漂亮的小p股干完,便立刻被她踢了出来,纯粹是把自己当药方用了。
萧遥逸却在皱眉苦思,一边嘀咕道:得想办法给月姑娘治疗寒毒……喂,程兄,你看月姑娘怎么样?
程宗扬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萧遥逸哼了一声,意思是紫姑娘已经跟着你了,你少打月姑娘的主意!
她要是打我的主意呢?
萧遥逸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收住笑,叹了口气,月姑娘和紫姑娘一个爹,性子却天差地别,如果合起来再分成两个,那就完美了。
月霜和小紫的性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但把她们两个中和一下,就真的完美吗?死丫头那种妖精和月丫头那种好战分子加在一起,简直是恶魔的化身……
程宗扬扯开话题,雪隼的石团长呢?
萧遥逸立刻提起戒心,四两人处张望,却看不到雪隼佣兵团这位副团长的身影。从卢景处得知雪隼佣兵团与龙宸暗中有牵连,众人都更上了一份心思,没想到一圈人盯着,还能让石之隼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不好!萧遥逸低叫道:月姑娘!
程宗扬一把拉住他,有秋小子在。
萧遥逸道:他是太乙真宗的。
太乙真宗也有好人吧?
有!在大草原都死光了!萧遥逸到底放心不下,叫道:萧五!你去照看月姑娘!
萧五刚才跟着他冲敌破阵,也受了伤,闻声立即跃上坐骑,朝阵后奔去。
……
战场上的搏杀还在继续,臧修的金钟罩最多只能在巅峰状态维持一刻钟,这时身上澄金的色泽已经减淡。宋军步卒有两千余人,加上失去马匹的骑兵,有近三千人的规模,在耿傅的指挥下,他们用血r之躯硬顶着那些悍匪的攻击,一点一点拖延时间。
耿傅盯着坡下的贼寇,然后又抬起头,望向y沉沉的天际。战场中虽然杀声震天,双方拼了命的殊死搏斗,他却有种异样的感觉,除了眼前的战场之外,周围安静得可怕。没有风声,没有鸟鸣,也没有友军的喊杀声,战场仿佛被扣在一个无形的罩子中,与外界隔绝。
耿傅叫来两名都头,下令道:立即带你们的部属抢占北侧的山梁!
一名都头道:通判,那边离战场太远了。
不用你们作战,只要能抢占下来,就是大功!
是!两名都头应了一声,带着两个都二百名宋军离开战场。
果然,贼寇发现宋军的举动之后,立即派人袭扰。让这一小股宋军占据北侧的山梁,对这边的战局并没有直接影响,但星月湖众人都明白,王珪的第八军就在北侧不远处沟壑纵横的川谷中,一旦两边合兵,宋军超过五千人的实力,足以把他们死死拖住。
山梁上很快爆发激战,双方的厮杀和飞溅的血光远在阵中也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战场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耿傅握惯笔管的手指却不由捏紧剑柄。一直没有见到援军的原因,这时已经可以解答。龙卫左厢八个军被分割成四部分,任福亲领的四个军,自己的两个军,朱观的第二军和王珪的第八军,相距也许不过一两里地,音讯却被完全阻隔,无不以为自己陷入孤军作战的绝境中。
耿傅虽是文官,也深知士气的要紧。矢尽被围,无援可济。这种绝望感,足以令一支士气低落的jūn_duì 崩溃。
耿傅高声道:任将军的大军就在左近!诸君奋勇杀贼!
闻说主将就在旁边,宋军士气顿时高涨起来。雪隼佣兵团的汉子虽然悍勇,但大规模作战的经验比训练过的宋军少得多,虽然将宋军冲得后退,却无法破阵而入,只能和对手一起一点一点消耗彼此的血r。
耿傅又调出两个都,朝西面和东面突进,三千名宋军拿出几个都的军士不算什么,星月湖大营派出徐永的一个连,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现在还能够动用的,只剩下杜元胜手下的一个连。包括程宗扬在内,几名校官都知道预备队的重要性,不到生死关头,这个连绝不会动用。
死亡的气息在川谷中弥漫,甚至比击溃任福的主力时更强烈。这次好水川之战,星月湖大营战略方面作了调整,不再以歼敌为主,而是追求杀伤率,宋军大量士卒受伤,无法作战,真正战死的却不多。这时死亡的数量却迅速增加,程宗扬额角的生死根霍霍跳动,胃部像被人扭住一样,传来反胃的恶寒感觉,与此同时,背上的伤口阵阵痒痛,各种不适感使他一阵心浮气燥,深埋在心底的杀戮欲望隐隐膨胀起来。
忽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那种尖锐而亢奋的金属声熟悉无比,让程宗扬一时忘了身在何处,过了一会儿才意识是王韬带的闹钟。
王韬按下闹钟的振铃,然后道:树旗。
一杆大旗高高树了起来,九条豹尾在风中摇曳着,旗上字迹分明,正是龙卫左厢军主将任福的大纛。
战场似乎停滞了一下,浴血厮杀的宋军抬起头,望着主将的大纛在敌寇营中举起,仿佛被一盆冷水淋下。被长官鼓动而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王韬竖起任福的大纛,是原定的计划,以主将的战旗引诱王珪的第八军朝自己的方向移动,给他们设下圈套。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这边的宋军还没有溃散,王珪的第八军一旦攻来,自己就落入两面受敌的险境。
王韬挽起焚天斧,雄鹰般从丘上飞起,掠向敌阵。长斧一抡,一名都头连人带刀被拦腰斩断,上半截身体带着一篷血雨冲天而起,碎裂的战甲片片飞散。
宋军为之气夺,潮水般向后退开。耿傅须发飞舞,怒喝道:怕什么!此战有进无退!
弓手听令!耿傅厉声喝道:看准那名匪首,把所有箭矢都s出去!
一名文官表现出的非凡勇气,激起宋军士卒的血性。还有箭矢的弓手纷纷张开弓弩,朝着那名匪首的方向奋力s出。
宋军的弓手以力气为主,s术倒在其次,这种依靠阵型、攻击力度和覆盖密度s击的战术思想其实与近代火器战争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