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神奇了!这丫头竟然会活用成语,林晚荣乐得哈哈大笑。
玉伽小脸微微一红,愤怒看他一眼:“不要脸的大华屠夫。你手上沾满了我族人地鲜血,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对啊,不是她提起,我险些忘了。现在是打仗呢,我和这丫头鬼扯这些有个p用,真对不起兄弟们啊,林晚荣暗自惭愧。
胡不归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禀将军,战事已结束了。我军将士阵亡一十八人,伤三十人。达兰扎的突厥成年男子则全数被歼,眼前剩下的,只有三千多妇孺和稚童——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听胡不归这一报,玉伽顿时脸色煞白,急切望了林晚荣一眼,想说些什么,嗫嚅半天,却似乎开不了口。
林晚荣嗯了声,正要下车,月牙儿忽道:“窝老攻大人——”
林晚荣抬头望她一眼,玉伽苍白着脸颊,微弱道:“那些都是妇人和孩子,你能不能——”
林晚荣眉毛一扫,冷哼了声。玉伽脸色大变,身形微微颤抖,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怒声道:“我们突厥人,绝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总有一天,你做过什么,我都要百倍的找回——喂——”
她的怒气还没宣泄完,黑脸的流寇却早已跳下车去了,唯剩帘子微微的抖动,娇脆的嗓音在车厢中不断的回旋。
想想这流寇的手段,玉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无数妇孺稚童的面庞在她眼前浮现,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铡刀前,遍地的血迹……——
“高大哥,胡大哥,干的好。”跳下车来的时候,见胡不归和高酋站在一旁等着,出鞘的战刀犹在滴血,林晚荣忍不住的在二人肩膀上轻拍了几下,以示赞赏。
以如此小的伤亡,歼灭一个胡人部落,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这仗打的轻松,以后要是每天都有这么一回,那就爽快了。”老高嘻嘻笑着,压低了声音,鬼鬼樂樂道:“其实,那些突厥壮丁还生擒了好些。只不过,他们很凑巧的找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又很不凑巧的,撞在了我们的连环弩上——嘿嘿——”
老高耍的这些小手段,林晚荣也懒得去管了,笑笑了之。
数千顶帐篷熊熊燃烧,巨大的黑焰弥漫天际。五千名战士骑在马上,高举着火把,将达兰扎照亮的如同白昼,那气势,倒真的像是草原上打家劫舍的流寇。他们团团围成一个圈,眼s寒光,幽幽盯住被围在中间的人群。
被围着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三四千之多,全是突厥妇孺和稚童。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稚童们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眼中s出各种各样复杂的光芒,或恐惧,或仇恨。有几个甚至手中提着小小的弯弓,虽无杀伤力,那箭弩却直接对准了大华骑兵。被俘的突厥妇女则是紧紧将孩子抱在怀中,望着眼前大华兵士冰冷的刀枪,眼中s出悲观绝望的光芒。
林晚荣一路走过来,望着那幼稚的身躯和蓝色眼眸里s出的仇恨光芒,他头皮阵阵的发麻。这么多人,全都是妇女和孩子,怎么处理?!他眉头一皱,叹道:“两位大哥,你们看怎么办?!”
高酋咬咬牙,狠狠一比划:“突厥人攻下大华城池,对我同胞不管男女老少,从不留情,一律屠城!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待他们!”
胡不归显然也在犹豫,末了抱抱拳,小声道:“一切都听将军处置。”
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麻烦,该如何处置,真叫林晚荣左右为难。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把,突厥妇孺仇恨的眼神,大华将士期盼的目光,他缓缓踱着步子,冷汗湿透了脊背。高酋和胡不归也都了解他的难处,望着他紧皱的眉头,皆都一声不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燃烧着的毡房那剧烈的火焰,烤红了每个人的脸庞。无数的突厥妇孺冷眼望着这个掌握了他们命运黑脸的大华人,默默无声。
林晚荣猛地定下脚步,长长叹了口气,望了高胡二人几眼。
胡不归悚然惊道:“将军,你决定了?!”
林晚荣未答他话,猛地跨上高处,脸色墨黑如炭,恶狠狠的大吼道:“所有的突厥人,你们都看着我这张脸——”
胡不归赶紧将他这话翻译过去,果然,三千多妇孺的目光齐刷刷的往他面上s来。
“是我,杀了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亲!因为,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我的同胞,其中有无数像你们一样的妇孺儿童!你们可以不相信,因为你们的可汗会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从不敢对着草原之神发誓。这话,我只说这一遍,以后绝不重复!我的突厥名字,三割氏——窝老攻——你们都记住我这张脸。有仇有怨都朝我来,我要怕了你们,我就是你爷爷!”他似狼般咆哮着,那凶恶的模样,连在母亲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都吓的停止了哭泣。所有突厥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恐惧,更多的是仇恨。
他沉声静气,目光扫过所有突厥人,大手伸到怀里,缓缓摸出个东西来,亮到突厥人面前:“按照你们突厥人的所作所为,于情于理,我和我的弟兄们都不会放过你们。但是,我们大华有句老话,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老话都这样说,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上天来决定你们的命运——”
突厥人中鸦雀无声。大华将士也盯住自己的主帅,不知道他要怎样决定胡人的命运。
林晚荣嘿了声,冷冷道:“我们大华有史以来最公平的比试方法——掷铜板!当我手里的铜板,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正面,代表你们可以安然离去。若是反面,那你们就把命留下、为我同胞偿债!请观世音菩萨和草原之神为我们作证——开——”
他猛地咬牙,手中铜板嗖的飞上天去,翻滚了无数个跟头,无声的坠落在草地上……
第五四七章 回报
熊熊燃烧的火把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小小的铜板上。辽阔的草原寂静无声,突厥妇人和稚童那怦怦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就连手执火炬的大华骑兵也忍不住的摒住了呼吸,紧紧盯住那轻轻滚动的铜钱。
小小的铜板掉落在丰盛的草地,蹦达了几下向前滚动,无声无息的立住,顿了顿,缓缓的倒了下来。
看那铜板落定,胡不归紧紧盯住,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他愣了良久,方才轻声叹道:“是正面!这,难道真是天意?”他脸上神情复杂,长长叹息中,似是有些不甘,却又有几分轻松。
突厥妇孺们欣喜若狂,相互拥抱着,手舞足蹈着狂呼,泪水流了满脸。她们怀里抱着的稚童,虽不明白母亲欢呼的意义,却也似乎被这情绪所感染,张开了笑脸,伸出细嫩的小手去摩擦母亲脸上的泪珠。
林晚荣眼眸低垂,沉寂如水,背转着身子久久凝立,不发一语。不见悲,不见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唯独那紧紧握住的手掌,将他心情现出些端倪。
突厥妇孺狂欢了一阵,欢呼渐渐落下,头脑也逐渐清醒过来,她们这才意识到,这执掌了她们生死大权的黑脸流寇还在保持着沉默,他紧握的双手上青筋凸显,可见他内心思想争斗之激烈。
扔赢了铜板又如何?只要这大华人微微摇头,三千多妇孺稚童,依然逃不脱被屠杀的命运。无数的突厥人,妇女、孩子。深蓝的眸子,期盼抑或仇恨地目光,紧紧盯住那凝立不动的身影,等待着他最后的判决。
“要不,再扔一次,三盘两胜?!”高酋凑到林晚荣身边,以只有自己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这种不要脸的提议,大概也只有你老高想的出来。胡不归瞪了他一眼,甚是不屑。
林晚荣长长吁了口气。双眸缓缓睁开,轻扫胡不归几眼。悠悠道:“胡大哥,如果我把这职责交给你。你下得了手么?!”
望着眼前的三千妇孺,无助的女人,嗷嗷待哺的婴孩。胡不归面色时红时白,脸颊肌r剧烈抖动,他咬咬牙举起钢刀,杀人无数的双手竟是微微地颤抖,迟疑了良久。他终于仰天怒号一声。手中大刀无力垂下。老胡面如死灰,无力的摇摇头:“末将难以下手——”
林晚荣无声一叹。转向高酋道:“既然胡大哥下不了手,高大哥,那就你来吧!”
“我?!”老高愣了愣神。他回头看了看手无寸铁地三千妇孺,嘴唇哆嗦半晌,脸色越来越白。终是苦笑着摇头:“兄弟,要是斩杀三千突厥男人,我老高眼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这些女人和孩子——”他唉的叹了声,无力摇摇头。
林晚荣缓缓迈步,走到那跌落地铜板跟前,蹲身拾起,轻轻吹掉铜板上的沙土,用手仔细摩挲着,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的,将那铜板收回了怀中。
胡不归紧紧盯着他的面庞,小声叹道:“将军,你真的决定了?!”
林晚荣没有回答,他目光如电,一一扫过面前这些眼中饱含了恐惧与仇恨的突厥稚童。良久才幽幽叹息:“胡大哥,你看看这些孩子仇恨的眼神。当他们长大后,有可能对我们大华友好么?!”
胡不归虎目一瞪,朝突厥人怒视几眼,那些稚童顿时吓得转过了头去。老胡哈哈笑了几声,豪迈道:“不友好又怎么样?!今天我们可以斩杀他们地父亲。来日,我们地子孙,一样也可以斩杀他们。我大华的儿郎永远孬不了,还怕他作甚?!”
看胡不归豪情满怀,高酋则是忧心忡忡:“老胡你说地自是不假。可是今日情形特殊,若是放了这些妇孺,林兄弟只怕会背上无尽的骂名。我大华定会有许多智士责骂他目光短浅、妇人之仁——胡人可以屠城,我们为何就不能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地残忍——唉,与其被这些人的口水淹死,还不如把这些妇孺杀了,一了百了。”
老高这话倒是真知灼见,杀了这些妇孺,大华百姓虽也会觉得残忍,但谁也不会责怪。反之,若是放了她们,等到回归大华,林将军就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的苛责与诘难了。胡不归看了看林晚荣,顿时也忧虑起来。
几人沉默了半晌,忽听林晚荣的声音悠悠响起:“高大哥,胡大哥,我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我华夏历经千年,长盛不衰,贤帅名将多如天上的星辰、数不胜数。他们护卫华夏、远扬天威、战绩彪炳,叫无数胡虏闻风丧胆、望风而逃。这些祖宗先贤的事迹早已流传四方,可是他们有几人是靠屠城取得胜利、又有几人是靠屠城挣来的不朽威名的?!”
这一声发问,顿叫胡不归和高酋都愣了。从前没仔细思考过这问题,现在想来,确如林晚荣所说,华夏千年传承中,战争多不胜数,和塞外番夷的争斗绝非今始。老祖宗们保家卫国攻打胡蛮,没听说哪个是靠屠城取胜的。纵观先贤故人,要想找到一个屠城的名将,困难之极。
高酋啧啧称奇:“咦?!确实如此。林兄弟,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晚荣幽幽叹气,望着这满地的妇孺,眼神无比的凝重,咬牙轻道:“因为——我们是人,不是狼!”
我们是人,不是狼!胡不归和老高同时吁了口气,顿觉林晚荣这一句话,说出了他们心底所想。
“人是有人性的。我们大华人天性善良,这是刻在股子里的,永远难以改变。胡人凶残的连自己族人的身体都可以踩踏,这换在我们大华人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如果我们也学突厥人那样,单纯为了杀而杀。那是在泯灭我们地天性。当天性泯灭的那一刻,不仅是我个人的悲哀,更是我们整个民族的悲哀。也许,从那以后,我们就将变成像突厥人这样蚕食自己同伴的恶狼——高大哥,胡大哥,你们愿意看见这一刻的到来么?!”
变成突厥恶狼?胡不归二人同时打了个冷战,急忙摇头。
“这就是了。”林晚荣淡淡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庞杂,惧怕别人的仇恨,那是懦夫的行为。与其靠屠杀妇孺来壮胆。倒不如自己强身健体,叫那仇恨的人不敢仇恨——”他顿了顿。轻轻挥着手:“——断绝粮草,将这些妇孺赶进草原。叫她们自生自灭去吧!”
胡不归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大手疾挥,大华骑士便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道路来。
突厥女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大华人真的放了她们?
惊恐、迟疑、期盼,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几个胆子大地胡人女子缓缓移动着脚步,试探大华骑兵的反应。见无人搭理。突厥女人们急呼着。携儿带女地飞奔起来,那情形。就如同开了锅的饺子。女人的尖叫,稚童的哭泣,此起彼伏。响彻了草原。
“生命,终是可贵的,失去了,就永不会回来。”林晚荣喃喃自语:“我终究是个普通人啊。或许,这残酷的战场,真的不适合我。”
高酋叹了口气:“林兄弟,何苦呢,你这是把骂名往自己身上背啊!”
“屠杀不是快乐!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地人,永远不会体会其中滋味——谁有劲谁骂吧。我要怕人骂,我就不是林三了。”林晚荣摆了摆手,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突厥女人和稚童奔入草原地方向,是朝着巴彦浩特去的,与大华骑兵前进地路向恰好相反。清理了战场,补充了给养,五千大军冒着茫茫夜色连夜转移,向着伊吾推进。这种快进快出、以战养战的方法,让突厥人根本无法预防,茫茫草原部落众多,谁也不知道大华骑兵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今晚明明没有上阵厮杀,但林晚荣神色之疲惫,尤甚高酋诸人。心力憔悴之下,将所有事情都交付胡不归处置,踏上马车,蒙头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中,忽觉有什么软软地东西在自己耳边拂过,隐隐还带着些清香味道。
“谁啊,干什么?!”他抓住那软软的东西顺手一扯,就闻“啊”的一声惨叫。玉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耻的大华人,你放开我!”
林晚荣猛一激灵,急急忙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手中抓住的,原来是一偻黝黑的秀发,柔顺光滑,还带着天然的体香。那玉伽双手双脚尽数被绑缚,她鲜红的脸颊紧贴在林晚荣耳旁,他手里抓住的,正是突厥少女的秀发。
“咦,你想占我便宜!”林晚荣悚然大惊,急忙坐起身来,见自己衣衫齐整,显然并未受到侵犯,这才放心下来。
看他那动作,玉伽羞愤欲死,怒道:“不要脸,谁占你便宜。睡得跟死猪似的,喊你一百道都不醒!”
林晚荣恍惚记得,他上车时,玉伽被绑的牢牢实实丢在车厢里角。一觉醒来,她怎么就靠的如此之近了。目光落到她腿上,见那膝盖侧的纱裙露出摩擦的痕迹,隐隐可以看见泛红的细嫩肌肤。他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这突厥少女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寻他说话,偏偏他上车来就睡得死死。玉伽竟是全靠着被绑死的双腿衣裙在车厢里摩擦,才靠近他身边的,这种毅力,让人敬佩。
“同吃同住同睡——唉,我差点忘了。多谢玉伽姑娘提醒。来吧,是你报我还是我搂你。”他笑着张开怀抱,就要去搂月牙儿的娇躯。
玉伽脸色大变:“别过来,啊——”
“叫什么叫!”林晚荣恼火的大吼一声:“明明是你来找我,别过来——这句话是我说才对吧?!”
玉伽抬眼望去,只见黑脸的流寇蜷缩在车厢一角,虽是张牙舞爪、面目凶恶,但那眼里的困顿萎靡却是一览无余。
想想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玉伽低下头去,声音不自觉的减小了些:“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唤醒——请你先不要睡觉。玉伽有事情问你。”
林晚荣打了呵欠,不耐烦道:“你以为我是你们家旺财啊,你叫我睡我就睡,叫我不睡我就不睡?!你现在老老实实给我待着,等我睡醒过来,大爷心情好了,就宠幸你——心情不好,就被你宠幸!”
“胡说八道。”玉伽眼眸里泛过淡淡地光彩:“你要睡觉我也不拦你,只不过,你可别再说些梦话了。什么仙子姐姐大又圆、凝儿妹妹赛神仙——若是你们大华的机密被我听去了。那可不能怪我。”
不会吧,林晚荣听得冷汗涔涔。这么有内涵的诗句,绝不可能是玉伽胡乱编纂。想来是我梦里诗性大发,与某位夫人翻云覆雨所做。那岂不是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会落入玉伽眼里?!惭愧,惭愧。
“怎么,你还不相信?”见他神色闪烁,玉伽忍不住讥道:“那安狐狸又是谁?你在睡梦里,叫了她十几遍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