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昔清叱一声,长身而起。长剑在空中疾舞。划出数道银光。凌厉的冷风快如霹雳闪电。尘灰
血光四起。无数的胡人身首异处。
突厥人却是砍杀不绝、多不胜数。无边的箭雨密密麻麻,带着凄厉呼啸,瞄准腾空的仙子,疾s而至。刀声、风声混成一团。血流成河。
“杀!杀!杀!杀!”胡不归双眼龇裂,冲入俘虏群中,眼也不眨,大刀快如闪电,一口气连斩四人,鲜血喷溅着,覆盖了他地双眼。
那年纪最为幼小地俘虏,被如狼似虎的大华人狠狠按在地上,挣扎着,颤抖着,隐隐能听见轻轻地呜咽。
不管是谁的儿子,他首先是个五六岁地孩子,在血色刀光前惧怕乃是天生本性,强抑不住的。
望着胡不归手中滴血的弯刀,玉伽身子急急颤抖,脸色惨白,银牙深深陷入红唇,一株一株地鲜血缓缓溢出。
“萨尔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缓缓流淌,她轻轻的站住了身子,胡人地攻势,顿时弱了下来。
听到这一声呼唤,林晚荣抬起头来,玉伽含泪地双眸中,那令人心碎的软弱无力和犹豫不决,像是电光般划过他眼前。
他心中一窒,鼻子发酸,强忍着扭过头去。只是如此千载难逢地良机怎可错过,他奋力大吼一声:“老胡,老高,走,快走!”
他一刀劈开身边的胡人,突厥人却又潮水般涌了上来,攻势虽减,那人群却如蚂蚁,密密麻麻缠住他。仙子护在小贼身侧,剑光疾速挥舞,汗珠已将丝纱紧紧的沾在了脸颊上。
“将军,我们一起走!”高酋几人劈开周围的胡人,急急拥在一起,奋力大喝。
望着萨尔木,再看看那些浑身浴血地大华人,玉伽紧咬着银牙、眼神瞬息万变。
这样的时机,人生能有几回,错过了就不可能重来!别了,玉伽!
林晚荣拉住宁雨昔地小手,大声道:“姐姐,我们快走!”
所有大华将士齐齐调过马头,冒着如林箭雨,疾速飞奔。萨尔木幼小地身体在胡不归手中不断的挣扎,玉伽双眸湿润,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该举起还是该放下。
没了大可汗的指令,突厥人茫然不知所措,攻势锐减,瞬间就被大华人杀出一条血路。
胡不归一马当先,残军像是一条奔涌地长龙,生生破开了胡人的包围圈,拖着尾巴,疾涌而出。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回家的步伐。
缀在最后,身后密密麻麻的箭雨似流蝗般s来,虽是狼狈逃窜,精神却已轻松了许多,他与仙子并辔而行,疾速奔驰中,喘着粗气道:“神仙姐姐,我们终于要回家了!”
宁雨昔微微点头,却再也抑制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煞白中,一缕暗淡的血丝自嘴角缓缓溢出,与她晶莹的肌肤交响辉映,触目惊心。
“姐姐!”林晚荣大骇。顾不得身后密密麻麻地箭雨。急忙伸手去拉她。
仙子连日奔波。本就旧疾未愈,今日又护在他身边救他性命、力战千军,消耗巨大。已是身心俱疲。她脸色惨白。望着小贼微微一笑:“我没事,只是乏力罢了。小贼,我心里有些不安生。恍如被人跟随。只怕今日之事还未了结。难道。上天真地要惩罚我?!”
小贼热泪盈眶,大声道:“不会地,我们马上就回家了。所有的惩罚都冲我来,和姐姐无关!”
仙子轻轻摇头,还未说话,忽觉身后的胡人。马蹄声如春雷。竟然瞬间加剧,似有雷霆万钧。洪水般追杀了过来。奔行最前地金刀大可汗,手执弯弓。眼神冷冽而又坚定,腮边泪痕犹新。
突厥人这一发力,密密麻麻地箭矢瞬时加剧数倍。似是疾飞的冷雨。突厥人的战马远胜大华将士,他们四面急追,要把那包围圈合拢。啊啊地惨叫声中。缀在尾翼地大华将士纷纷落马。瞬间少了五六十人。
林晚荣眼眶龇裂,回手一刀。便将尾随上来地突厥人斩于马下。只是胡人数量庞大,战马又精,瞬间便有数百人超越了他,那已冲破的包围圈。眼看着就要被截断再次合拢。
“林将军!”行在前面的高酋胡不归等人见状大惊失色,瞬间就要回马相救。
“不可!”林晚荣跳起来。一刀劈断身边胡人的脖子。放声咆哮:“胡大哥,你们快走!将萨尔木带回去!违命者,斩!”
“将军——”胡不归怒号一声,双眼血红。
“杀!”眼看着胡人越来越多。那包围圈就要合拢,宁雨昔忽然疾跃而起,奋起全身力气,手中长剑瞬间化为两柄,一左一右,两道劲光激s而出,便似是人间最靓丽的彩虹。
这一击是她浑身功力所聚,威力何其之大,尘土飞扬,血光四溅,数百名胡人刹那间身首两处,横飞了出去。
就只一刹那,却为大华将士赢得了最为宝贵的救命时间,尾翼地五六百名将士,如风般冲破那残破地包围圈,杀了出去。
“妖女,我杀了你!”怒叱响起,一只墨箭带着凄厉尖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宁仙子胸前s来。
方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宁雨昔所有地功力。这强力无匹的金弓墨箭,再加上玉伽地神奇箭术,谁能阻挡?
宁仙子脸色潮红,如风摆柳般闪开腰身,挥起一掌击开那箭锋。墨箭略微一偏,带着劲风呼啸而过。
她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第一箭的羽梢处突又冒出个黝黑的箭头,来势迅猛,快如闪电,眨眼就到她胸前,那气势,比先前一箭更要强盛。
赶月!大可汗的神技!
宁仙子一咬牙,愤而娇叱,双手合十,毫厘之间猛一抬手,将那箭锋向上托起,墨箭擦着耳边飞过,风声如刀,刷的割断她几缕青丝。
“姐姐小心!”话音未落,那第二箭的末尾,却又神一般地飞出第三箭来,黝黑粗壮的箭头疾速旋转,嗡嗡作响,仿佛飞起地陀螺,疾快的就如一缕青烟,电般s向胸前。
这一箭的速度、气势,几乎入了化境,全无轨迹可循。
宁雨昔双手尚未收回,胸前全无防护,这一箭石破天惊,焉能阻挡?
这就是对我地惩罚么?她眼中浮起一抹凄惨的微笑,留恋的向小贼张望,却觉身如撞上了大石,横向飞了出去。
“噗!”箭体入r、骨骼碎裂的声音。
虽在千军万马之中,这声音却清晰的如同在耳边响起。玉伽扫了一眼,瞬间双眼圆睁,目光呆滞了。
“为什么,为什么。。。。+||哆嗦,喃喃自语。
无尽的鲜血,在哑巴胸前喷涌,仿佛盛开的鲜艳玫瑰花,他却在咧嘴笑。
“当!”美丽的金刀可汗,手中的弓弦,与她的心脏,一起破裂。她似一片枯草叶般瘫坐地上,目光痴呆,瞬间失去了所有地灵魂。
林晚荣双眼圆睁,步伐凌乱,他却死死的站住了,誓死都不肯退一步。
抑制不住的鲜血,自他鼻腔、耳朵、眼眶、口腔滚滚而出,如喷泉般狂涌,滴滴落在他的胸前、肩膀、小腹、大腿,瞬间他就已化成了血人。
那颤动地墨箭,深深c入他胸膛,金色的羽翼,仿佛在眼前闪动的月牙儿地俏脸,如此美丽。
他紧紧咬牙,坚如磐石,屹立不倒,连后退都不曾有过。
举世无双的三箭连环!玉伽对所有人隐瞒了那关键的一箭!!这一箭的威力惊天动地、穿金破石,她是当之无愧的草原天骄!
“林将军——”
“林兄弟——”
胡不归、高酋啊啊的狂叫着拍转马头,泪珠如雨点般狂涌,拼命打马,便要杀回,却闻林将军一声怒吼:“走——快走——”
“将军——”
“老胡,你忘了我的话吗?!走,快走啊——呃——”他努力的闭上嘴,鲜血却似是瓢泼大雨,自他耳鼻口处处流下。
“呀——呀——”高酋捶胸顿足,咚咚的声响,如同重鼓,所有大华将士都失声痛哭。
“走,统统跟我走,谁也不准回头!”胡不归无声咧嘴,朝林将军深深一躬,转身打马飞奔,泪珠与汗珠一起奔涌。无数的大华将士跟在他身后,泪如雨下。
“小贼——”宁雨昔如梦初醒,发疯一般的扑了上去,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河坝。她紧紧抱住他,去摸他的脸,摸他的头发。
鲜血、淋漓的鲜血!小贼的鲜血!
“姐姐,我说过,”他大口喘息着,却是在笑,鲜血如雨点般洒下,眼神中满是温柔:“所有的惩罚,我一人承担!和你没有关系。这一箭,是我还月牙儿的。现在,我不欠她的了,我很开心。”
“小贼,”仙子泪如泉涌,紧紧依偎在他怀中,脸颊贴在他胸前,任那无尽的鲜血沾染了自己的发髻、脸颊。
小贼的眼神渐渐涣散,手心如雪般冰凉,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姐姐,我好想回家,我妈在叫我——”
他的手蓦然停在了空中,再无言语。
仙子心已窒息。她温柔合上他不瞑的双目,擦去他脸颊的泪水,在那冰冷的唇上轻轻一吻:“小贼,我们回家!”
飞奔中的李武陵正咬牙抹泪,却觉耳后一凉,随手摸了两把,忽然惊得跳起来:“看,看——”
“看什么?!”胡不归擦擦眼角,怒声道。
小李子骇道:“下,下,下雪了!”
“放p!哪有五月末下雪的——”他话声未落,就觉耳边冰凉。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旭日已然消逝,草原上狂风四起,天空中布满了y臁b斓牧踉诳罩谢夯阂“冢崆岬钠洌ソフ诟橇怂邸d茄┗aвㄍ该鳎腥缢А?br /
“下雪了,下雪了,老天下雪了——”胡不归流着泪纵声狂叫,所有人都失声痛哭。
鹅毛大雪,纷纷而下,打在脸上、发上,落在草原,与那鲜红的血渍融为一体。
五月末的飞雪,百年难得一见。这般奇景,震惊了所有人,突厥人睁大了眼睛,跪伏在地,向苍天祈告。
玉伽静静坐在草原中间,眼睑低垂,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全无声息。片片的雪花飞舞,缓缓落在她柔顺的黑发上,像是为她掐上一朵美丽的小花。
落雪纷飞中,她秀美如玉的鬓角,似是染上了几抹雪花,先是淡淡,慢慢转浓,一丝丝、一点点,渐渐斑驳,及至苍白如雪、鬓染秋霜。。。
第六一零章 苍天不灭有情人
大哥,大哥,你回来了?”满眸含泪的巧巧,像是只雀,欣喜若狂的投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未语眼泪先流。
“小宝贝,想我了没有?”他习惯性的嘻嘻一笑,正要给这小妮子一个大大的熊抱,却觉喉咙干涩无比,不仅话语说不出口,就连自己的手,也看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啊——啊——”他手舞足蹈,拼命的挣扎着。
“林郎,”怀中的女子抬起头来,却已化为了青旋绝丽的面容。肖小姐怀里抱着个红色的襁褓,轻轻的来回摇晃,脸上洋溢着母爱的光辉,温柔笑道:“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儿,他在对你笑呢。这坏蛋,长得和你一模一样。快看啊,他真的在笑呢!”
我的孩子?他欣喜若狂的伸出手去,紧紧拥抱着自己的骨血。襁褓里那粉扑扑的小脸红润可爱,眼睛、鼻子、嘴,处处都是他的翻版。
儿子,我有儿子了!他兴奋的低头,正要去亲儿子的脸颊,忽闻一声凄厉疾喝:“林郎小心!”
一只呼啸的墨箭,闪电s到他胸膛,瞬间破开他肌肤,往他心脏而去。
死神已拉住了他的手,眼见着便要携他而去。襁褓中的孩子忽然睁开眼来,张开粉嫩的小手手舞足蹈着,小脸绽放成了初生的花朵:“爸爸——”
雏鹰始鸣、黄莺初啼!
他身体剧震,像是被电了一般。瞬间热泪盈眶:“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我不能死!!”
“啊——”他如梦初醒的一声泣血疾呼。手脚疯狂地舞动着。像是与天搏命。眼睛刷的就睁开了。
青旋不见了!孩儿不见了!
耳边响过潺潺地流水。昏黄地火光在眼前闪烁,炙烤着脸颊。虽是离着如此之近,他却浑身冰凉。汗珠如雨。全身上下兴不起一丝地力气,喉咙里干涩地仿佛破裂了。唯有胸口传来地剧痛。几乎切入了骨髓,如此的真实清晰。
他虚弱的喘了口气,恍惚中,忆起了那日地最后一战。无尽地杀戮,遍地的鲜红。夺命地墨箭。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一丝一毫,浮现在眼前。
耳边响起幽幽的鸣蝉,身侧飘过淡淡的芬芳。无名的小花夹杂在遍地地绿草丛中,争奇斗艳,开得正盛。不远处燃起着一簇鲜艳地篝火,鲜红艳丽,噼里啪啦地火星冒个不停。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想要微微活动一下身体。却觉浑身如同断裂般,无一处不痛。除了手指能动弹。连偏一下脖子都是奢望。
这一次,算是彻底的玩完了。他心里想哭,忽然又有些想笑,能在玉伽手中捡回一条性命。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身下铺了厚厚地青草,身上盖着芬芳的衣裳。他静静的躺在野花丛中。遍地的芬芳。的溪水,自他身侧流过,耳边传来啪啪轻轻拍打着水面地声音。
一个身穿粗制胡服地女子,发髻随意盘起,袖角轻挽,赤l着光莹的小脚站在清澈地溪水中,手里提着两件衣裳轻轻拍打,飞溅的水花落在她脸颊上、发髻上,在昏暗的篝火中,如白玉般晶莹。
没有了她最喜爱的白衣,那丰润窈窕地身影却依然如此的熟悉,甚至更多了一分亲切。她清洗着衣衫,如同一个最普通地衣女子,贤惠温柔,专注地神情如此美丽。
林晚荣喉咙干涸,费尽所有气力,轻唤出声:“神仙姐姐——”
嗡嗡的声响轻如蚊,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那洗衣的女子,却如被点了x般,身形一滞,提在手中的衣衫,“啪”的一声掉落在水中。她颤抖着转过身来,迎接她的,是小贼星辰般晶晶闪亮的双眼。
鲜红的双唇微微嗫嚅着,她忽然疯一般的踏水而来。玉般晶莹的双足,在河流里踩起哗哗的水珠,像是奔涌的激流,飞扬在岸边。
“小贼——”奔到离他还有几步,宁雨昔忽然停下身来,呆呆望着他,小手想要伸出,却又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呆望了良久,忽然急捂住双唇,又哭又笑,泪落如雨。
卸去了白衣,一袭荆钗布裙,随意盘起的黑发,凌乱的散落在耳边,双眸如水,秀眉轻扬,赤l的双足晶莹如玉。疲惫慵懒中,却有一股难以掩饰的妩媚芳华。这样的仙子,从未见过。林晚荣看的呆呆,良久才道:“神仙姐姐,仙子也能还俗的么?!”
宁雨昔缓缓走至他身边,拉住他那颤抖的手,温柔流泪:“在你面前,我从来就不是仙子。现在,我只想做一个女人,做一个真正的女人,给你洗衣做饭、生儿育女,世代繁衍生息。”
林晚荣眨了眨眼,眼中晶晶闪亮:姐姐你要忍住才行。洗衣做饭的同时,能不能请姐姐也兼职做个仙子?你知道,我喜欢看你在天上飞,然后我在地下追。那样扑倒的时候,才能紧张刺激嘛。”
“你这邪恶的人!”宁仙子面红耳赤,想在他腰间狠狠拧一下,伸出手时,动作却是轻柔无比,落泪而笑。
活着真好,可以调戏仙子姐姐。他咧嘴一笑,却牵动了伤口,急剧的咳嗽起来,剧痛中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鲜血自口角汨汨溢出。
仙子温柔摇头,掀起衣袖,轻轻擦去那殷红的血渍,又紧紧拉住他的手,柔声道:“疼吗?”
“不,不疼。”小贼喘息着。
“可是我很疼!!!”仙子将脸颊贴到他胸膛,泪珠滂沱。
“没事,没事,很快就会好的。”林晚荣握紧了她冰凉地手,长长喘着粗气。
宁雨昔轻嗯了声。柔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了解!”小贼嘻嘻笑道:“姐姐放
一刻也不会忘记。”
宁雨昔缓缓抚摸着他头发。轻轻摇头:“一刻也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