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女女都夸赞着她,但是那些似乎都不能作数。罗伊不曾开口对她的外表说过任何话。
她一边用手梳理秀发,一边告诉自己,她根本不在乎他的称赞。
由于她的手受了伤,必须有人喂她。妮可可不想忍受这种羞辱。她低声向丈夫诉苦,
他却只塞了一片r到她口中,把她的话挡住。
大厅内人人都在谈笑风生,妮可相信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梅蒂坐在她的右边,
但却一直起劲地和丈夫谈论他们的孩子。
于是,她只好容许罗伊协助她用餐。幸而他对这件工作并不起劲。他原可命令手下
做这件杂务,但令她感谢的是,他并没有为她的不幸火上加油。
“山姆说,他明天会为我拿掉绷带。”她告诉罗伊。
他点点头,继续和一名她不认识的男爵聊天。她轻轻用脚踢踢罗伊,他没有回头。
妮可坐在那儿,觉得自己好孤单,好可怜。受了伤的手就靠在她膝上休息,她越想
越伤心。她的手阵阵刺痛,使她的心情越加恶劣。她发现几名没有男伴的女人,在对她
的丈夫挤眉弄眼。她靠近罗伊一点,对那些不知羞耻的女人皱皱眉。
她不喜欢被人忽视。罗伊发现她一再把身子向他靠近后,终于得到这个结论。如果
她再靠过来,就要坐到他腿上了。
他终于对她产生了怜悯心。“你开心吗?”他问。
她优雅地耸耸肩。“你昨晚睡在哪里?”
妮可把头移开,看着一个老想吸引罗伊注意的红发女人,又问:“嗯?”
“问我问题的时候,眼光看着我。”他命令道。
他耐心地等着她服从他的命令。“我和我的妻子一起睡。”
“我就是你妻子。”
他扬起一边眉头。“不错,你的确是。”
“你和我睡?”
“我是这么说的,女人。”
“不必那么生气,我记不得昨天晚上的事,可是我又想知道。原来你是跟我睡的。”
她似乎还是想不通,罗伊按捺着他的耐心。她有点弄不清的时候,那副模样真可爱。
此刻,她的确是糊涂,但是她尽可能不皱眉,不表现出伤心的样子。他决定再刺激她一
下。
“事实上,我睡在你下面,你在上面。”
她的粉脸变得火红,罗伊哈哈大笑,引起好奇的眼光。
“你让我睡在你上……”
“是你自己要的。”
“我喝了药。”
“没错。”
她挺起胸膛。“我今晚不喝药了。”
他看出她的不安,也就同意了。
接着,梅蒂和妮可谈起天来。罗伊发现,她并没有离开他的身边。她似乎喜欢贴近
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也喜欢她在身边。搂着她的肩似乎已是世上最自然的事,
妮可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臂。几分钟后,梅蒂说完她女儿的一件趣事,又回头和她丈夫聊
天。妮可向疲倦竖起白旗,靠在罗伊身上。
她猜想,在外人看来,她和罗伊像是一对愉快的新婚夫妇,迫不及待地想要独处。
就某一方面而言,这也是事实。她急切地等着与罗伊单独相处,她要让他清清楚楚地明
白她心里的感觉。老天,他实在太不体贴了。每当她想起他叫她的名字,傲慢地召唤她
到他身边的情景,就忍不住冒火。
但是,罗伊的举动却使她的怒气化为乌有。他用非常温柔的手按摩她的肩,她的紧
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逝无踪了。她忍不住倚着他,打了个呵欠。
“手还痛不痛,妮可?”他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一阵愉快的颤抖,使她颈上的寒毛竖了起来,他温柔的口气仿佛爱抚。她知道,当
着众多宾客的面前,靠在他身上并不恰当,但她实在太疲倦了,她顾不了那么多。
何况,大厅里好冷,罗伊的身上好暖和,让她好依恋。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想从他
身上借一点温暖。
她再向他靠紧些,这才答道:“我的手有点痛,罗伊,不过还不至于无法忍受。”
他又开始按摩她的肩。她喜欢那种感觉,也喜欢他的气味,一种干净的男性气息。
他转头继续和朋友聊天,她却不再觉得他毫不在乎她的存在,因为他不时会摸摸她的颈
背或上臂,她想:那是要让她知道,他并没有忘记她。
威廉国王突然起身,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命令克雷男爵上前。
一名高高瘦瘦,鼻子细长的男人,从群众中走出来,深深鞠个躬。他穿着紫色衣服,
一边肩上披着一件红色斗蓬。
威廉国王坐下来,大伙儿也匆匆找位子坐下。几分钟后,整个大厅又是一片安静。
克雷做手势叫他的助手上来。两名穿着相同的年轻男子,手上拿着喇叭,各自站到
克雷的一侧。
妮可好奇地坐直身子,猜想他们l三人或许是要为群众献唱。
威廉国王拍拍手,助手吹起喇叭,然后走上前,克雷也跟上来。
这时候,罗伊也在看着,他靠在椅背,推着妮可也靠过去。
她回眸对他一笑,低声问:“他们是不是要唱歌给我们听?”
他摇摇头。“克雷是史官。”
妮可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史官是古代传下来的一种官职,是重要史实的陈
述老。撒克逊人当然也有史官,她也知道他们的职责何在,但是她却不明白,克雷为什
么会在这时候被找来。
她又靠在罗伊身上,低声问:“他是要述说哈斯汀战后发生的事吗?”
他摇摇头。“他要重述一件特殊的传奇,妮可。注意听。你一会儿就会明白的。‘”
克雷已经开始述说了,妮可听到他在谈论如何攻下一座城堡的事。
克雷的声音坚定有力,而且很有节奏感,妮可很快就被他动人的故事吸引住了。
克雷停住片刻,对妮可笑一笑,又回头继续对群众说:“另外三名诺曼武士想捉住
这名撒克逊人,都相继失败了。
“葛力男爵首先要求挑战,这位勇敢热切的年轻武士,迫不及待地想向他的领主证
明他的价值。他要求赋予他这份重任,也获准前去。这位武士大声发誓,他在一周之内
必定得胜归来。但是谣言却说,负责那座城堡的并非撒克逊武士,如果传言属实,这场
战争就不值得重述了。葛力对成功信心十足,只带了三十名士兵,昂首阔步地走出营地。
“
群众一阵哄堂大笑,等到笑声渐渐安静下来,克雷才又接着说:“老天爷!”他长叹
一声。“葛力男爵可没有昂首阔步地回来,因为他中了一箭,不可能再神气十足地走路。
他身上的箭一拔出来,就谦卑地跪在主人前面,头低得快垂到地上了。他承认自己失败,
要求我们亲爱的威廉砍掉他的头,洗去他的羞辱。”
妮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威廉国王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显然非常喜欢这个故事。
克雷向国王鞠个躬,接着说下去:“威廉国王问道,’谣言是真的吗?我的武士真的
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打败了吗?‘
“葛力道,’我可以作证,绝对不曾以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掩饰自己的失败。不论结
果多么可耻,他只能向主上说实话。一点都没错,王上,‘他说,’的确是一个女人在指
挥保卫城堡的工作。‘”
克雷再度等了等,直到群众的笑声逐渐安静下来,才继续解释道:“诺曼底公爵,
我们的领主当时尚未正式被加冕为英格兰国王。背着双手,盯着面前跪地的武土。哈斯
汀战役中,我主光荣获胜,但是在赢得英格兰之前,仍然有许多战争需要奋斗。他告诉
我,他的部下都累了。
“众所周知的,”克雷接着说。“威廉有精明的知人之明。他很快就发现,从葛力破
着脚走进营地的那一刻,他的士兵就丢掉疲惫的表情,纷纷围上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他的故事。等到葛力说完他失败的经过,大家都觉得很有趣也很好笑。因为谁也不相信,
诺曼武士会输给一个女人。”
“威廉告诉我,这个新鲜的消息也激起了他的兴趣。他宣布道,这个撒克逊女人使
他属下有了喘口气的机会,让这些士兵忘了他们的伤势和疲倦。我们的领袖大声喊:’
谁愿意以我的名去挑战?‘”克雷又住口不语,因为每个人都在转头寻找。
妮可低声问:“他们在找谁?”
罗伊笑道:“找汉霖,他就在后面,就是红着脸的那个,因为他的失败就要呈现在
大众面前。”
妮可强忍着笑,那个可怜的人看起来好尴尬。她问:“葛力到哪儿去了?”
“他想躲入你左后方的人群中。”
克雷终于又接着说:“另外一个名叫汉霖的武士冲上前,把手放在心口,低垂着头,
要求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我们亲爱的威廉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命令:’我要那个女人
毫发无伤。你得到城堡之后,把她带到伦敦来,我要她目睹我的加冕典礼。‘威廉环顾
一下周围的群众,又说:’我要拿她来奖赏我最英勇的武士。”‘
直到克雷提起“奖赏”,妮可才明白,这个故事所说的正是她。
要不是罗伊拉着她,她早就冲了出去。她用泪眼看着丈夫,满脸受伤的表情。
罗伊轻声在她耳边说:“妮可,克雷不是在嘲笑你,他是颂扬你。”
她深深吸口气,背部僵直,眼睛直视前方。她试着不去想,却阻挡不了克雷的声音。
“次晨,汉霖离营出征。他带了六十名士兵,是葛力所带人数的两倍,他眼中闪耀
着决心的烈焰,但是他和葛力一样,都低估了对手。六天后,他不得不向他的领主坦承
失败。”
“第三位出征的武士是米契,他在次晨出发。米契比前两名挑战者年长,经验也丰
富得多,但是老天爷,他也失败了。”
克雷继续述说威廉终于召来他最信任的两名男爵……盖文和罗伊,与他们开会共商。
克雷仔细描述称赞着他们,最后终于说完了导致这场婚姻的过程。
克雷终于叙述完毕后,对威廉国王鞠个躬,直接走到妮可面前,深深对她一鞠躬。
大厅中的每个人都起立鼓掌。
罗伊也站了起来,但妮可却像是粘在椅子上。他把她扶起来,搂着她的腰让她站稳。
被她打败过的武士一一穿过人群走出来,每个人都带着一大把花:葛力拿白色,汉
霖拿粉红色,米契拿红色。三名武士对罗伊行个礼,然后把花放在妮可面前的桌上。
威廉国王举手示意大家安静。“这三位赢得了加入罗伊男爵属下的权利,他将他们
好好训练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被打败了。”
一阵大笑之后,威廉国王拍拍手,乐师就开始演奏。
妮可坐下来,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满怀疑惑。她回头看看罗伊,他正凝视着她,脸上
没有笑意。她低声说:“这全是一场游戏,把我的家偷走,又……”
他低头吻她,取走了她的一切语言。他的柔情使她惊讶,也使她困惑了。
他用手背抚摸她的面颊,轻轻说:“这是战争,不是游戏。妮可,接受他们的献花
吧。”
她缓缓点头,但是并未完全心服。
罗伊摇摇头。“妮可,如果这个故事中有任何的嘲弄,我绝对不会允许克雷再重述
一次,如果我认为这只是一场用来安抚我方军心的游戏,我也绝对不会要你来聆听。”
她的心里终于平静下来。她内心明白,罗伊不会容许任何人嘲笑她。突然之间,这
些花朵有了新的意义。她对丈夫笑笑,想摘一朵,却突然住手,因为她发现自己手上缠
着绷带,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罗伊摘下一朵白花,放在她的鼻子下面,她吸一口那种轻灵甜美的气息,然后把花
推向罗伊。“好香。”
他闻了一下,再丢回桌上。“你更香。”
她还来不及向他道谢,罗伊的朋友叫他,他就转过身去了。
庆典一直持续到深夜,大部分宾客似乎都很尽兴。他们一一上前向妮可祝贺,她非
常高兴,也深信他们是出自诚意。她也注意到,有些年纪比较大的撒克逊男爵和诺曼人
混在一起。她向罗伊提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告诉她,只要向威廉宣誓效忠之后,也都被
一视同仁,甚至有极少数还可以保留少数财产。
门口凹室的y影下,有四个男人在深谈。偶尔,其中之一会转头看着妮可夫人,四
个人的领袖站在中央,发布着命令。每次他下达命令,其它三个人就一致点点头。
“你想她会答应吗?”其中之一问。他担忧地回头看看,确定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再回头看看他的领袖。“’万一这个计划不成功……”
“她必须承担后果。”带头的低声说。
“她不会合作的。”另一个人指出。
领头的笑了笑。“妮可永远是个撒克逊人,她会答应的。”
“然后呢?”第三个人问。
“她会死。”
妮可不知道自己是他们讨论的对象。门口传来一阵大笑,把她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
惊醒过来,她回头看看引起s动的是什么人,但是群众挡住了她的去路。庆典已经进行
了几个小时,她猜想有些比较不谨慎的武士已经喝过了量。
手上的伤再度使她感到疼痛,大概是药效已经消失了。
“罗伊,我现在离开会不会太冒失了?”她问。
她丈夫对洛伦做个手势,表示回答。
洛伦放下酒杯走过来。
妮可对他笑笑,又回头问罗伊。“你要留下吗?”
他微微一笑,她困得已经星眸半闭了。“妮可,你离开不算失礼,但是我必须等威
廉国王宣布庆典结束时才能离开。”
她似乎对他的解释很满意,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的笑容像天使一样动人,他几乎
忍不住当下就好好地吻她。
她说:“你倒还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事。现在我总算知道,每次你对我无礼,都是有
目的,不是因为不懂得礼节而傲慢。”
“而那使你很高兴?”
她点点头。“女人可不希望嫁给傲慢的男人,”她解释道:“我应该警告你,罗伊,
我既然明白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要开始以眼还眼了。这才公平,对不对?”
“不对。”
“当然对。我相信……”
他没有让她说完,飞快地深深吻她一下。他回到原位时,她已经晕陶陶地,记不得
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了。
老天,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吻她,他希望她把嘴张开,让他把舌头伸进去……老天爷,
他渴望好好度一个新婚之夜。
“你为什么皱眉?”
他没有回答,只是扶着她站起来,妮可起身向国王及王后道谢。
罗伊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用那种柔中带怯的低语,赢得其它人的笑容。
她是那么脆弱的小东西,却又那么恰如其份。对,她是天使,却又有一点点邪恶,
就像她眼中偶然并进出的火花所显示的一样。
“我走过大厅的时候,”她低声说。“很可能会停下脚步,大叫你的名字,然后做手
势要你走到我面前,你想你会有什么反应?”
她当然是在吓唬他,她是那么淑女,不会为了争取平等的地位做出如此失礼的事。
罗伊必定也明白这一点,他对她眨眨眼,然后做手势叫洛伦走近。
“夫人要退席了,”他说。“你可以送她回我们的房间。”
洛伦点点头,扶着妮可的手肘,但是男爵的另一个命令又使他止步。“万一妮可夫
人停在门口不走,我准许你把她抱回去。”
妮可杏眼圆睁,她看看洛伦的反应,竟然发现他在极力克制着笑容。她看看他,又
回头对丈夫说:“罗伊,你实在太不会替别人着想了。”
他对她笑笑。“你这么严厉批评,真令我伤心。我从来不会不替别人着想。”
为了证明他的话,他又说:“洛伦,如果你必须把夫人扛在肩上,千万别碰到她的
手,那一定很痛。”
“是。男爵。”洛伦回答。“我会小心的。”
罗伊对妮可眨眨眼。“你看,夫人,这不是证明了我有多体贴了吗?”
她摇摇头。“你知道吗?罗伊,每次我以为我们之间有一丝和平相处的希望,你就
会用一些语言来破坏它。你最好了解你的新的地位,我的丈夫。”
她的眼睛变成深紫色,她真是被惹火了。他忍不住想笑。他的妻子敢于面对他而毫
无惧色,仿佛真认为她和他是平等的。她真有意思。
洛伦看着男爵盯住妮可,放胆笑了出来。罗伊想要吓唬妻子,但没有成功。洛伦几
乎可以看到他们之间冒出的火花了,据他猜想,妮可或许已经爱上罗伊了。她确实对他
献出了忠心。从她挺身反对盖文,就很足以证明。不知道罗伊是否明白这一点。当然,
他是个武土,武土向来不太重视这么无足轻重的事,他势必要过些时候才会体会到她的
价值。
“妮可,”罗伊的话又引起了洛伦的注意。“你说我不知道我新的地位,这是什么意
思?”
她必须把眼光从他的眼睛深处移开,才能专心。即使在侮辱她的时候,他依然是那
么英俊。只要看着他灰色的眼眸,她就会忘了自己在想些什么。她把目光移向他的胸口。
“现在不适合讨论。”
“喔,可是我想现在听你解释。”他把双手背到后面,耐心地等待着。
她深呼吸一下道:“好极了,几天之后,我们就要回到我的领地,对不对?”她没有
等他表示同意。“而现在,你已经和我结了婚。”
足足等了一分钟,他才明白她的话已经说完了。她用满怀希望的表情,抬头看着他。
他真想哈哈大笑,老天,她真是够傻的。“你的解释还是没法让我了解。”
她耸耸肩,希望等别无他人的时候再详细解释,但是这个好机会放弃了实在可惜。
此刻,他全神注意着她,天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身为你的妻子,服侍你是我的职责,而你身为我的丈夫,也有责任服侍我。”
他的笑容不再。“我该怎么服侍你呢?”
“遵从我的指示。”
“什么?”
妮可告诉自己绝不可以退却,无论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