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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放在一般的家庭,小辈和人动手,别人受伤,而自家孩子完好的时候,家长总是要适当的摆出些姿态,在场诸人都知道陈安修和陆家的关系,所以陆行远的这声质问,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错,甚至是太理所应当了,这才是有教养的大家风范。
可这事情有个成立的前提,要真是自家人才成,自家人的话,质问既是给了对方面子,又暗地里包含着对自家小辈的回护,这问话的要换成外人,那性质就立刻不一样了,那就是事情没搞清楚的无端指责,那就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先声夺人欺压小辈。
陆行远真的有将陈安修当自家小辈吗?他心里清楚,陈安修也不是个傻瓜,所以他冷淡地弯弯唇角回道,“这事和您没什么关系,您也问不到我。”
要在以往,不为别人,只为陆叔,陈安修也不会这么对陆家人这么说话,可现在是有人用那些肮脏的揣测侮辱了他的父母,哪个为人子女的在听到那些话后,还能保持克制有礼讲风度,也许有人可以,但他自问做不到。这些话是从陆维恩和陆维念的嘴里听来的,但这些话是谁传出来的,二少?最起码他能确定一个陆斐斐,陆家的人这样污蔑他的父母,要他还对陆家人客气,他还真做不到,说实话,他那两脚能忍着没对陆维恩和陆维念下死手,他已经觉得自己很自制力了。
可是他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其他人可是都暗暗吸了一口气,特别是陆斐斐他们,他们原本就不怎么把陈安修放在眼里,即使是陈安修和章时年在一起了,他们也觉得以章时年的家世和条件,多半就是玩玩,岂会真的和个男人过一辈子?章时年的伴侣也不是仅仅是一个伴侣而已,那也是章氏掌门人的另一半,这不光有张脸就能撑起来的。章时年要和陈安修长久,那才是奇谈,所以他们自始至终就没将这段关系看在眼里,所以这一刻他们觉得陈安修嚣张极了,不识抬举极了,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可以对着整个陆家叫嚣?章时年现在宠他,多半是因为他应该还算乖巧听话,没惹事,要是他真的在今天得罪陆家,章时年真的能容下一个到处惹事生非的情人?他们都可以预见到陈安修的下场了。
其他人也觉得陈安修有点不识趣,陆行远作为大伯摆明是好意,他这态度实在是不大好。
陆碧婷也暗暗着急,章时年到底会不会给陈安修撑腰,她暂时没时间考虑,但眼下的情况是,陈安修这话一出就落了下风,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他已经先占了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了。陆家按下不追究,就是让外人看笑话,堂堂一家之长连个不懂规矩的小辈都压不住。可要是严加追究,三叔可是还在里面坐着呢,刚才进去的人只说他们的客人被打了,可没说打人的是谁,三叔一向不爱管闲事,所以这会根本就没出来,正和四叔一家在里面说话呢。安修是三叔唯一的儿子,不管他是对是错,三叔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如果真对峙起来,事情就要闹大了。
她本就有点瞧不上那一家,现在这一闹,看陆维恩和陆维念更加不顺眼,即使那两人是被打的,即使那两人至今都疼的直不起腰来。但她心里也有疑惑,在她的印象中,陈安修虽然年轻但并不是那种躁动易怒的性子,是什么事情让他失控至此,甚至不顾这是公共场合就贸然对陆家兄弟动手?
为了避免事情进一步扩大,她悄悄把包厢的门带上了,包间里有隔音墙,再加上这道门,隔音效果应该够了。
陆维均也沉默着没说话,一来他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又在官场历练多年,自然不会选事情未明的当口说话,二来他确实是瞧不上那两个堂弟平日的做派,巴不得不要沾上关系。他父亲和陆维念的父亲陆荣强本就是隔两辈的堂兄弟,到他们这辈,还能指望有多深厚的情谊。再一个就是有这么多陆家人在场,哪里就轮得到他说话。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在陈安修说完那句话,陆斐斐先开口的,“安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爸爸也是好心问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陆斐斐的温和宽容越发衬托出陈安修是多么无理取闹。
要说先前陈安修还愿意打起精神应酬两句,这会就只剩下恶心了,“真够虚伪的。”
陆斐斐的面色微微一变,又强自按下,神色还算和气的说,“安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好话坏话不分呢。”如果细看他眼神的话,就没有脸色那么平静了。
“有话来屋里说,别在这里站着让人笑话。”陆行远这会脸上已经恢复过来了,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他知道,陆家这么些小辈,还没有当面这么顶撞他的,果然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连起码的家教都没有。
他这话对别人有用,对陈安修就没那么好使了,“抱歉,我没那么多时间奉陪。”他说完这话,果然一刻不停留的转身就走,他退役多年,身上那些曾经的血腥气息已经尽数收敛,但某一刻突然爆发出来的时候,气势依旧惊人,以至于他要走,竟然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路过陆维恩和陆维念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
陆维恩比陈安修矮一些,仰头看人,没说话气势就先输一分,他又震惊于陈安修此刻眼中的凌厉之色,头皮就有点发麻,但他仗着此时自己这边的人多,陈安修肯定也不敢说出打人的理由,他挺挺腰杆说,“怎么?你动手打人还想威胁我们吗?我们到底怎么招惹你了,就因为我们来参加个陆家家宴吗?”他早就看出,陈安修方才已经得罪陆家了。
他这么一说,不知情的人自然就会认为,陈安修作为私生子,上不得台面,无法参加陆家家宴,于是拿着陆家的客人撒气,故意找碴。让陆家的家心里不痛快,心胸够狭小的。
可他还是不够了解陈安修,陈安修要和人讲道理的时候,你怎么讲都行,他不愿意和你讲道理的时候,你多说一句都找揍,他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拳砸在陆维恩脸上,这拳是对着脸直接过去的,陆荣强都没扶住自己的儿子,陆维恩一头摔在地上,嘴巴里满是血。
刚才众人没看见,打了人已然不占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当着陆维恩和陆维念父母的面,陈安修这一拳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这一拳打的不仅是陆维恩,还有陆维恩父母的脸,另外就是陆家人的脸。
陆行远哪里容得下他如此放肆,“你给我站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着你想打谁就打谁,你还有没有点法纪观念,你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不提他父母还好,一提父母,陈安修刚刚压下去的那点怒火蹭蹭蹭地又窜上来了,他回头要笑不笑地盯着陆行远说,“我父母怎么教我的,你那么感兴趣,怎么不去亲自问他?我想他一定会乐意告诉你的,你说是吧,爸爸?”他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陆行远的后方喊的。
陆碧婷一惊,一转头就看到包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陆江远就站在门口,面色冷肃,风雨欲来。
陆江远的心中并不如脸上那么平静,他极为复杂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情绪,这是安修第一次开口喊他爸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感觉出陈安修喊这声爸爸的时候并不情愿,甚至是带着些许讽刺,他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之前还和相处和谐,又一向开朗乐观的孩子带着这么多负面情绪,他很明白他应该先去关注这个,但是心里却被安修的第一声爸爸搅乱了,他孤单半生,没有子嗣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觉得遗憾,但并不执着于此,但当真的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长宁和他的孩子的时候,所有的感情都压不住了,他嘴上不能说,但心里何尝不希望孩子能喊他一声爸爸,可谁知道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这么猝不及防的,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
“啊?怎么是你?”陆江远出来后,陆博远一家也跟着出来了,陆林林从后面探出头来,一看到陈安修就失控的的喊了一声,“你就是陈安修?”
陈安修也认出他来了,当天在和景会所与陆斐斐一起的陆林林,卫林还专门介绍过。但他这会可没心思在这节骨眼上上演认亲大会,是以也不做声。
陆博远倒是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时候见过陈安修,但他看出此时的气氛有些紧绷,就有意缓解一下,“林林,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应该叫哥哥。”
“可是……”他抬眼去看陆斐斐,二哥说家里的人都很不喜欢陈安修的为人,心机很深,为了钱扒着三叔不放,还挑拨三叔和家人的关系,当初三哥出事,就因为这人从中作梗,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喊他哥哥吗?
陈安修眼中浮起薄薄的讥诮,“不用为难,我根本就不稀罕和你们陆家人称兄道弟,我高攀不起。”
陆行远被他气得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都在发抖,“老三,这就是你执意要认回来的好儿子,真了不起,真了不起,我们陆家就没有一个他瞧得上眼的,叔叔伯伯的话,他一句不听,哥哥弟弟他一个不搭理,我们家的庙小,可供不起这尊大佛,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江远抬眼就看陈安修,陈安修的眼中是毫不妥协的坚持,今天他不会为任何人向陆家低头,谁都不行,陆叔……也不行,看清他这眼神,陆江远反倒淡淡的笑开了,“供不下就不供吧,那安修也不用回陆家了。”
他这么一说,陆行远倒是愣住了,他刚才那句话其实带有很大的试探成分,他万万没想到老三能这么痛快答应,老三不是一直希望陆家能承认陈安修吗?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这件事他本该高兴的,但心中莫名有种不安。老三从来就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陆碧婷几乎立刻就想到一种可能性,但是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三叔为了林长宁和陈安修要抛弃陆家了,要抛弃他守护这么多年的陆家,抛弃自己的兄弟,抛弃自己原本抗在肩上的责任,终于还是把三叔逼到这一步了吗?一定是她多想了,三叔不会这么做的。
陈安修没心思理会他家的内部事务,他现在暂时也不想和陆叔说话,虽然知道这件事和他无关,但和陆家有关,如果不是因为这人,小舅和爸妈也不会被人那么侮辱。
“你等等,今天的事情还没完。”陆斐斐见陈安修要走,就过去拦他,之前放他走,是顾忌三叔,现在三叔都说话了,陈安修当然要为今天的事情负责,“你打了人不能就这么走吧,我们看在三叔的面上不和你计较,但你好歹要跟人道个歉吧?这是最基本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