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仆射与鲁大都督是至交?”孙权忽然说道。
“年轻时曾一起游历,往来颇多。后来……”刘晔苦笑了两声,咂咂嘴。“如今内外有别,除了公务往来,私下里接触不多。年初陛下登基,子敬来朝,我们倒是遇了两次。”
“人生际遇便是如此,不可捉摸。”孙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壶,为刘晔添满。“仆射当初若不是去了长安,今日未必不能名列五大都督。不过也没关系,仆射智谋出众,在军师处如鱼得水,将来必然会升任军师处、枢密院祭酒。百年之后,先贤祠中也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刘晔笑了两声。“大王过奖了。晔本是前朝宗室,又曾前朝天子倚重,如今蒙陛下不弃,身列新朝,倚为心腹,已然过于所望,哪敢还有不切实际的心思。兢兢业业,尽忠而已。”
“那是自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为臣的本份。你是前朝宗室,于公于私,为前朝天子效命都是份内的事,无可指摘。陛下胸襟宽广,必不会介意这些。就比如我,既为孙氏子弟,理当为陛下效命,为大吴效忠,纵使受些委屈,为人误解,皆不足道。只要陛下信任我,就够了。”
刘晔嘿嘿笑了两声,举起酒杯。“虽不敢与大王比肩,能得大王理解,晔感激不尽。”两人喝尽杯中酒,刘晔主动提起酒壶,为孙权斟满酒。“说起来,陛下胸襟真是圣人难及,对大王兄弟的爱护远超汉文帝、光武帝。大王有这样的皇兄,当珍惜啊。”
“那是自然。”孙权哈哈一笑。“只可惜我能力有限,不能如三弟、小妹一般为左右手,只能处理一些案牍杂事。惭愧,惭愧。仆射智计过人,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岂敢,岂敢。”刘晔谦虚道:“大王对经济的高论,臣也是很佩服的。陛下常说,小战看军事,大战看经济。大王所为,才是真正经国济世的大事业。”
“哈哈……”孙权大笑,再次举杯。
——
午饭后,孙权小睡了一刻。醒来后,他躲在窗下的小榻上,看着院中的墙角的花树,沉默不语。
听到响动,一个胡婢从外面走了进来,跪在榻前。“大王,人已经送过去了。”
孙权淡淡地说道:“他没说什么?”
“没有,只是说谢谢大王。”
孙权哼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胡婢。胡婢低着头,衣襟微敞,露出些许胸前丘壑。孙权一时意动,瞥了一眼墙角的漏壶,又叹了一口气。他坐了起来,吩咐胡婢打水来,他洗了个脸,又整理了一下仪容,大步出了门。
来到行宫主殿,进了门。当值的虎卫说陛下午睡未起,让孙权在前庭等着。孙权应了一声,在前庭的走廊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院子里很安静,连秋蝉的声音都听不到,炙热的阳光照得院子里的青石烫人。当值的侍从走路都放轻了脚步,看到孙权坐在一旁,他们停下脚步,躬身致意,又悄悄的离开。
孙权一一躬身还礼,嘴角的一丝自嘲的浅笑掩饰得很好。他知道这些人对他没什么敬意可言,甚至还有人对他不满,尤其是一起当值的王粲等人,嫌他多事。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只要天子信任他,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无可奈何。
过了小半个时辰,步练师出来,通知孙权,陛下已经醒了,召他进去回话。孙权起身,跟着步练师向前走。步练师学问不错,不仅是天子的夫人,也是天子身边的女官,代天子处理一些事务。事情没孙权多,却了解很多机密,有不少消息是孙权不清楚的。
来到殿中,孙策正在殿内散步,一边走一边晃着膀子。见孙权进殿,他也没有停下,只是打了招呼。
“和刘晔谈过了?”
“谈过了。”
“喝了酒?”孙策闻到了孙权身上的酒味,不由得笑了一声。
孙权不紧不慢地说道:“喝点酒,说话方便些。”他顿了顿,又道:“臣弟还送了他两个胡婢。”
孙策眉梢轻动。“他收了?”
“收了。”
孙策没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来回走了两圈,又道:“他说了些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是感激陛下对他的信任和宽容。他说,身为前朝宗室,又曾得前朝天子器重,担任秘书令,掌管机密,能蒙陛下不弃,身列新朝,他已经很感激了。”
孙策的嘴角抽了抽。“你也这么觉得?”
孙权笑笑。“臣相信他所言皆是发自肺腑。当然,不满也是有的,毕竟,军师仆射和秘书令比起来,还是有些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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