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史在山中隐居太久了,不知道黄猗和刘勋背叛了先父遗命吗?我虽然是个女子,难道就应该追随叛臣,与先父指定的继承者为敌,与我的弟弟为敌,与我的妹妹为敌?”
“我没有说你不可以和黄猗和离,但天下俊杰无数,你为何偏偏要嫁给孙策做妾,置袁氏门第于何处?”
袁权没有立刻回答杨弘,她无声的笑了,嘴角微挑,略带讥讽,眼中却带着说不出的沧桑。“杨长史现在开口袁氏门第,闭口四世三公,我袁氏数十口被残杀,孙将军屡次请移骸骨,迁回汝阳安葬,朝廷怎么没一个人站出来声援?四世三公的袁氏门第,满天下的门生故吏,怎么一个也没人想起?”
杨弘闭口不言,脸上却有些发烫。
“没错,袁氏四世三公,门第高贵,可是谁又规定袁氏之女不能为妾?我姊弟流离,无处可依,连袁氏至亲都不肯接纳时,是孙将军为我等奔走,视我等如亲人,我感激他,愿奉箕帚,有何不可?我听说故君有难,仁人志士有倾身为奴者,我一介女子,嫁给孙将军为妾又怎么了?”
杨弘面红耳赤。袁权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指他,却句句戳他的心窝。他也是袁氏故吏,但他不仅没能对袁术尽故吏之义,反倒是孙策在忙前忙后,又是为袁术请谥,又是请求归葬袁氏数十口的遗骸,袁权为了报恩嫁给孙策为妾有什么不可,更何况这件事杨弘也有责任,如果他当时能够扶持袁权姊妹,不让她们无可依靠,袁权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杨弘心中原本就对袁术、袁耀充满愧疚,现在又增添了一桩,心里憋闷得难受,也没心情追问袁权了,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回到袁术的墓前,缓缓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公路,我对不起你啊……”
杨修看得直眨眼睛,暗自佩服。这袁权也太能说了,说得杨弘哑口无言也就罢了,居然说得杨弘愧疚难当,号陶大哭。这还是她口下留情,没有直指杨弘有违故吏之义,否则杨弘岂不是要自杀明志。
袁权淡淡地看了杨修一眼,示意他照顾好杨弘,别让他做出傻事来。杨修会意,赶到袁术墓前陪着。袁术带着袁耀、袁衡上了马车,掩上车门,透过车窗看着远处还在痛哭的杨弘,沉默了片刻,转身对袁耀说道:“阿弟,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袁耀不明所以,仰着头。“姊姊,你说什么?”
“比如说,你现在是食邑一千一百户的安国亭侯,有没有想过将来增邑增爵,甚至封王?”
袁耀吃了一惊。“姊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封王?”他愣了片刻,又说道:“你是说从伯建立袁氏天下,封我为王吗?这……也不太可能啊……”
“我不是说他。他如果登基为帝,你别说封王,恐怕连这个安国亭侯都未必保得住。”
袁耀愣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孙将军?那也不可能啊,哪有异姓封王的。高皇帝有白马之盟,非功不侯,非刘不王……”
袁权“噗哧”一声笑了,瞪了袁耀一眼。“他姓刘,管得着孙家的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袁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笑了两声,凑到袁权面前,低声说道:“姊姊,莫非……姊夫答应过你,将来坐了天下,要封我为王?”
袁权含笑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双瞳如秋水,神情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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