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破浪而行,左边是青州海岸,右边是一望无垠的碧海蓝天,青山隐隐若丝,白云朵朵如帛,不时有海鸟从头顶飞过,有时候还能看到北飞的雁群。海风轻拂,初夏的阳光照在雪白的浪花上,银光闪闪。
沈友放下手中的海图,感慨的叹息道:“百川归海,臣虽生长于吴郡,又在青州驻守一年有余,却是第一次见识到海之辽阔,真是惭愧。”
孙策没有在不其登陆,他只在不其停靠了一下,视察了不其港口,然后邀来迎接的沈友上船,继续沿着海岸线东行,打算绕过成山角,将这条海路走一遍。沈友驻守青州一年多也没有走过这条路,对海路的利弊并无直观的感受,知道孙策此举是委婉的表示不满,多少有些尴尬,便加倍努力来弥补。这些天,他几乎翻烂了海图,白天看地形,熟悉气象,晚上看星星,跟着甘宁学习观星导航,有时间就和水师将士聊天,了解他们海上生活的苦与乐。
孙策敞着怀,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神情轻松,就像前世在海边晒日光浴。“你太急于把事情做好了,所以一心扑在公务上,没有余暇抬头看看天地。子正,我最近有些心得,愿与你分享。”
“求之不得。”沈友拱拱手,笑道:“久不与主公相见,颇有自得之心,自以为一日千里,今非昔比,一见主公,方知卑鄙,正当向主公请教,以有进益。”
孙策笑道:“子正也不必自谦,年未弱冠而能治理一州,率两万之师争胜于疆场,你就算不是江东第一人,也可以立足于士林,便是与周公瑾并坐也可毫无愧色。”
沈友大笑,眼中神采熠熠。他自负天资,以三妙而名闻吴郡,得孙策赏识,十八岁统兵镇丹徒、曲阿,十九岁率师出征,半年而取青州大半,这样的成绩不论什么时候都足以自傲,偏偏在他面前有两座高山,将他压得死死的。一是孙策,十七岁便统兵征战,一战全歼两万西凉精锐,这样的战绩他望尘莫及,大概只有霍去病能够相提并论;一是周瑜,同样是十七岁掌兵,先掌南阳,后取江夏、南郡,又势如破竹,兵不血刃而取江南四郡,如今主政荆州,堪称孙策之下一人。
他不敢和孙策相提并论,但他希望自己能与周瑜比肩,所以这一年多他非常努力,军事、政务一把抓,忙得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青州情况大有好转,却还是无法和荆州相提并论,这让他多少有些焦虑。青州不如荆州当然有很多客观理由,但他却不肯放松,不给自己原谅自己的借口,如今听到孙策这句评语,他觉得这一年多的辛苦都是值了,又多少有些惭愧。
不管有多少理由,青州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而他也无法像周瑜一样能让孙策放心的将幽州战事托付给他。若非如此,孙策也不必千里迢迢的赶到青州来。周瑜要攻益州,孙策可是放心得很。
“子正,人力有时而穷。人人都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但完美从来就不存在,所以圣人只在传说之中,越是久远越是完美无瑕,眼前却只有营营苟苟的普通人。你如果用圣人为目标来勉励自己上进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你真要按照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那你只会有一个下场:你累,别人更累。”
沈友皱皱眉。“主公,难道我该效仿那些名士不理政务,坐而论道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适可而止,不要急于求成。有些事需要时间,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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