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关靖接过茶杯,心里很舒坦。他和麋竺只见过一面,麋竺居然还记得他喜欢喝茶,孙策又特地备了茶款待他,不管这里面有多少客套的成份,礼节总是让人满意的。他喝了两口茶,连连点头,赞了几句,这才回归正题。
“如果打一个粗浅的比方,中原是胸腹,柔软细腻,有最肥沃的土地,能养活更多的人,幽州则是皮骨,风吹日晒,粗糙如石,有最冷的风,有最坚忍的百姓。自古以来,燕赵并称,燕山与太行相连,挡住了草原上的胡人,才有了中原的安定。如果幽州沦陷,胡马越过燕山,进入冀州,饮马黄河,则中原涂炭,良田荒芜,太平不可期矣。”
孙策不置可否。关靖这话说得有道理,但他不仅是在说天下大势,更是在提醒幽州落入袁谭手中的危险更甚于掌握在刘备手中,毕竟和草原上胡人关系好的是袁谭,而不是刘备。
“但幽州苦寒,耕地有限,不能自给,又时时与胡人交战,历任刺史、太守死于公事的数不胜数,烈士前仆后继,幽州几乎家家有为国守边而亡之人,损失不可谓不大,耕种也必然受影响。中原安定,还能割青徐二州的赋税以补充,蚁贼四起,青州荒残,徐州半废,幽州如断粮之战士,虽有一腔热血,却支持不了太久。君侯奉诏巡边,安定八州,救民于水火,此诚陛下之英明,幽州之大幸。”
孙策无声地笑了起来。“长史所言,的确有理,只不过答非所问。”
关靖尴尬地拱拱手。“还请君侯指教。”
“幽州是北疆门户,不能须臾有失,从中原割赋税以补充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不过这赋税是用来守边的,不是用来赏赐胡人的,你说是不是?”
关靖点头赞同。“君侯所言甚是,当初公孙伯珪与刘使君不睦,就是因为征抚的理念不合。”
“公孙伯珪一心杀贼,但幽州人却没几个支持他的,鲜于辅、田畴等人都支持刘虞,这是何道理?似乎与你所说的不太吻合啊。”
“这个……”关靖瞥了孙策身后的公孙续一眼,欲言又止,显然是对公孙瓒的有些做法不敢苟同,但又不便当着公孙续的面说得太直白。
“公孙伯珪战殁,刘玄德接收了他的旧部,我想问的是他对胡人持何种态度?是效刘虞故技,隐忍退让,割肉饲狼,还是继公孙伯珪未竟之事业,与胡人血战到底?”
关靖沉吟不答。这是一个坑。如果刘备学刘虞走安抚的路子,孙策显然不会承认。可若是说刘备学公孙瓒,继续征讨胡人,这恐怕也不行,公孙瓒就是眼前的例子,刘备是不可能明知行不通还要往前走的。
“君侯,恕我直言,与胡人作战不同于中原,以公孙伯珪之勇武尚且步履维艰,何况刘府君立足未稳?他是心有余而力不余啊。正因为如此,君侯的帮助才不可或缺……”
“难道刘玄德连公孙度都不如?”孙策打断了关靖,接着又问了一句:“他连自己的家乡都守不住,我怎么能相信他守住幽州?我怎么知道辛辛苦苦送来的粮食不会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关靖无言以对。
“烦请长史带句话,他若有心,不用带着三千骑来迎我,我不在乎。三千骑算什么,我在官渡时面对袁绍一万骑,一样击而破之。我倒是希望他能带一个收复涿郡的计划来,让我相信他有坐镇一方的能力。若他没有,那我就亲自动手。”他端起茶杯,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青徐粮食再多,也不养废物。”
关靖面红耳赤,如坐针毡。
“还有一件事有劳长史。”
“请君侯吩咐。”
“请代我向益德问好,让他保养好丈八蛇矛,不要生锈了,将来还要用。”
关靖眼神微闪。“还有吗?”
孙策明白他的意思。“还有就是赵子龙,虽未谋面,倾慕已久,希望很快就有机会和他并肩作战。”
关靖看着孙策不说话。孙策微微一笑,神情狡黠。“云长那儿就不劳烦你了,一来他不喜欢你们这些读书人,二来我有几句私己话要当面对他说,不足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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