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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度负手站在坡上,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孙策阵地,一动不动。
从甘宁开始登陆起,他就在观察,看着孙策部下近万将士陆续登岸、列阵,一丝细节都没有漏过。孙策的部署说不上有什么精彩之外,步卒立阵,弓弩手掩护,按部就班,步步为营,是正常人都知道的套路。
可正是这些人人皆知的套路让公孙度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近万人立阵不是几十几百人,诸部之间能如此默契,连一点混乱都没有出现,不断登岸的将士就像一滴滴水融进大河,悄无声息的汇入,阵地却在不断的壮大,即使辽东军密集的箭阵攻击也没能打破这种从容,不禁让人心生寒意。相比之下,他们身上的甲胄反倒不那么显眼了。
若非训练有素,绝对做不到如此从容。出现几百名甚至上千名训练有素的精锐并不稀奇,但是上万名将士都如此精悍,这便让人有点不安了。相比之下,辽东军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许攸说孙策擅长练兵,常年不辍,果然所言不虚。
公孙度转头看了一眼许攸。许攸也在看,但他神色平静,看起来并不意外。
“子远,官渡之战时,孙策的部下就如此精练吗?”
许攸沉默了片刻。“官渡之战时,我未曾与孙策对阵。”
公孙度眉梢轻挑,想起许攸是筑堰不成,中途被袁绍罢了兵权,赶回冀州的,不免有些后悔。大战之前,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事。
“这些是孙策的亲卫营,本来就是孙策麾下最强的将士,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许攸上前一步,与公孙度并肩而立,抬了抬下巴。“正前方的那个阵地是他的水师都督甘宁,你看他的阵地如何?”
公孙度早就注意到了。甘宁是最早上岸立阵的,当时他觉得甘宁的部下非常严整,不可轻撼,后来孙策的部下立阵,比甘宁的部下更精悍,就显得甘宁的阵地有些松散了。倒不是说阵型不够完整,只是气势上稍逊一筹。再联想到之前沈友的战阵,公孙度点点头,接受了许攸的解释。
“你这道阵地肯定是拦不住孙策的,但可以消耗他一部分士气。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孙策的部下再精练也是血肉之躯。顶住他的第一次攻击,让他看到你的决心,碰得头破血流,他就不会这么骄傲了。你有两倍于他的兵力,还怕拼不过他?”
公孙度点点头。他已经做好了血战的准备,赏罚都已经传达到位,相信他的部下会死战到底。哪怕这一万人折损尽半,也要挡住孙策的进攻,不让他轻易得手。自己是守方,可以依托阵阵,且战且退,节节抵抗。如果能耗得孙策心浮气躁,露出破绽,那就再好不过了。安排在两侧山岭上的骑兵会直捣中军,让孙策见识一下辽东突骑的战力。
“孙策要进攻了。”许攸再次扬了扬下巴,示意公孙度看前面。公孙度向孙策的中军看去,只见站在一角的传令兵举起了手中的令旗,用力挥动,绣有浴火凤凰的大纛也向前倾倒,以特定的节奏晃动。
这是开始进攻的标志。战斗要开始了,公孙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甚至连负在身后的拳头都不由自主的握紧,指甲刺入掌心,一阵刺痛。公孙度却浑然不觉,凝神屏气,不愿漏过任何一丝细节。
许攸看得真切,嘴角不由得轻挑。他知道,虎跃塞的失守对公孙度打击不小,如果不能尽快战胜孙策,他将面临断粮的危险。这一战辽东精锐尽出,他就算想退也没法退,如果这一次不能战胜孙策,就代表着他以后也无法战胜孙策。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是谁倒下,都对袁谭有利。当然,如果两败俱伤,那就更好了。这正是他为公孙度献计的目的所在,而且他相信,这应该是最可能的结果。
对面不急不徐的战鼓声节奏一变,猛敲数下,紧接着,甘宁的阵地也做出了反应,战旗摇动,鼓声如雷,一阵箭雨从阵中跃出,与辽东军的箭阵在空中交错,又瞬间分开,飞入百步外的辽东军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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