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知道吴侯爱民,我才来见子翼。子翼,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真正的爱民。为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于水火,这可不是仁者所当为。你说呢?”
“我同意。”蒋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又不是好战之人,岂会拒绝这样的建议。”蒋干放下钓杆,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的看着荀。“令君,你今天约我来,莫不是要谈禅让的事?嘿,这事要是谈成了,你我可都是功臣啊。你还可以做令君,将来三公可期,我没你这样的学问,只能混个大鸿胪做做……”
荀沉下了脸,脸上的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出来了,蒋干根本没有和他谈的意思,孙策也没有向朝廷称臣的可能。他们之间必有一战。
“怎么,令君觉得不妥?”蒋干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只是眼神很不正经,反倒有几分嘲讽。
荀一声轻叹。“子翼,你可知道一旦开战会死多少人?难道你连努力都不愿意努力一下?”
蒋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眉挑轻轻挑起。“令君为什么不努力一下?你真觉得天子西征大捷了,就能战胜吴侯,中兴大汉?令君,我只想问你一句,没有吴侯提供的锦甲,你敢让他出征吗?”
荀无言以对。
蒋干坐了回去,重新握起钓杆。荀看了片刻,摇头叹息,施了一礼,转身缓缓离开。他走出十余步,听得身后一声欢呼,转头一看,只见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被蒋干提出了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又跳起三四尺高,湿漉漉的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鱼身细长,嘴边两条长须。
他从来没见过昆明池有这种鱼,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儿见过。
南山。
孔融拱着手站在楼观前的看台上,看着远处的长安城,一动不动。
荀站在一旁,忧色忡忡。昆明池与蒋干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他的心情就一直轻松不起来。尤其是蒋干最后钓上来的那条鱼,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左思右想,他来到南山,找到正在修书的孔融。
孔融学问博杂,他或许知道那是什么鱼。
听完荀的来意,孔融沉默了良久,气氛压抑得就像山顶的乌云,让人喘不过气来。
“文举兄,你也没听说过这种鱼?”
“你跟我来。”孔融说道,转身向楼中走去。
荀不解,却还是跟了上去。孔融进了楼,拾阶而上,来到上面著书的屋子。屋里四壁都是书架,中间也摆了几道书架,所有的书架上都摆满了书。祢衡和几个书生正在书架间翻捡,见孔融和荀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看着他们死气沉沉的样子,荀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孔融穿过书架,来到里面的一个小屋,小屋里有一张床,沿墙也有一架书,看起来像是孔融休息的地方。孔融从书架上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握在手心,犹豫了片刻,却还是递给荀。
“这是什么?”荀接在手中,没有打开。帛书很轻,但他却有些不堪重负。
“你来问那条鱼是什么,不就是担心那是对大汉不利的征兆吗?这上面的记载的全是对大汉不利的征兆,这一卷记载的就是各种鱼孽。如果你找不到答案,还可以到那里面找,总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m。”
荀惊讶地看着一旁的书架。“这么多?”
孔融点点头。“都是我挑出来的,还有多少,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本来想一把火烧掉,可是一想到襄阳蔡伯喈那儿更多,也就懒得烧了。文若,你现在还觉得把秘书当嫁妆是个好主意吗?”
荀面色苍白,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蚯蚓一样蠕动着。
孔融从荀手中取过帛书,放回书架。“不用想那么多了。即使没有那些秘书,对朝廷不利的谶纬、流言也数不数胜。光武皇帝当年将图书颁布天下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祸根。这是天意,非人力可违。不过,有一条你也许会感兴趣,说不定能让你高兴一下。”
孔融说着,在书架翻捡了一番,又抽出一卷,塞给荀。荀展开一看,上面一条记载:熹平五年,黄龙见谯。
荀皱皱眉,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好消息?”
孔融扬扬眉。“至少不是富春啊,你不觉得是个好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