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太学,任太常,选祭酒,本质上不是学术问题,而是政治问题,至少对张纮、虞翻来说如此。
不过孙策还是觉得不能纯以政治手段来解决学术问题。学术需要一定的独立性,完全依附于政治不仅对学术自身发展不利,还会反噬帝国的根基。经学就是一个例子,儒学看似得到了独尊的地位,却也失去了独立性,当黄老和法家都不足以抗衡的时候,他们自己掐了起来。为了胜出,争相向皇权献媚,结果双双落败,玄学兴起。
历史的玄学正式登上舞台是魏正始年间,但苗头却要早得多,汉末清议中已经有玄学的话题。相对于一心要为天下立纲纪的经学,玄学更注重个人,有自我意识觉醒的意义。如今因为孙策的到来,玄学的出现又提前了至少一代人。
当然,现在的玄学已经不是原本历史上的玄学,有以徐岳为首的算学研究为根本,木学、商学、本草等实学为枝叶,现在的玄学已经有点自然哲学的意思,最时髦的话题不是经义,而是潮起潮落、日月经行的道理,严畯的《潮水论》几经修改,已经成为水师将领必读的入门文章,严畯自己也改变了之前的态度,对这篇文章非常重视,正在拓展研究,准备写成一部专著。
类似的文章还有很多,徐岳也成了最忙的人。一是向他求学的士子越来越多,二是需要用数学来解决的问题越来越多。很多人都认识到了数学在学术中的重要性,甚至有些矫枉过正。袁衡的态度就是这种风气的代表。她本人对数学并不精通,却不妨碍她喜欢去听徐岳的讲座,也不妨碍她与各家夫人们一起聊有关数学的话题。
听不懂没关系,这是一种时尚。在这种心理主导下,提议徐岳做太学祭酒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孙策想得更远。数学是基础科学,仅靠徐岳和他那几个弟子的兴趣是不够的,要发展壮大,最好能专门成立一个数学院或者类似的机构,多培养一些人才。太学也应该有所规划,最好能建成一个综合性大学,不仅有要数理化,也要有文史哲。
只是学生好招,先生难求,而建一所综合性大学的投入更是惊人。这不是一次性投入,以后每年都要给。如果不认真统筹,巨量的投入不能成为学术进步的动力,却成了一些人眼中的肥肉,成了腐败的黑洞,那就太失败了。
孙策一时浮想连翩,竟忘了身边的袁衡。袁衡也不说话,静静地伏在孙策身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挑起一道浅浅的弧,像小狐狸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孙策这才想起佳人在侧,自失一笑。“阿衡,你知道你今年最根本的任务是什么吗?”
袁衡撅了撅嘴,笑容散去,露出一丝惆怅。
孙策捏了捏她的嘴。“别郁闷了,嘴都能拴头驴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袁衡的脸立刻阴转晴,像个孩子似的笑出声来。虽然贵为王后,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有故事听,心事就去了一大半,而孙策愿意讲故事给她听,剩下的那一半心事也可以暂时放一边,先享受二人世界。
“一个关于把柄和漏洞的故事。”
“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袁衡撑起身,吹灭了灯,脖子看起来更加修长,像天鹅一般优雅,单薄的丝衣遮不住胸前的青春,让孙策挪不开眼睛。不经意间,当年总是躲在袁权身后的小姑娘长大了,风韵不输当年的袁权啊。
“当然好玩。”孙策伸出手,从背后搂住了袁衡。
故事很短,夜很长。
——
滇池。
曹仁站在岸边,看着缓缓靠岸的大船,面色平静。当高干走了船舱的那一刻,他露出笑容,快步迎了上去,拱手施礼。
“元才兄,一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