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心神不宁,尤其是听到母亲吴夫人那一声惊呼时。
从姑母孙夫人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很不安。因为姑母看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暖意,只有说不出的焦虑,而她那个宠若掌上明珠的孙女徐华也只和孙匡、孙朗说话,却不理他,只当他不存在。
为什么总是这样,难道我真的捡来的,其实并不是孙氏子弟?孙权心情很低落。他因相貌与众不同,他从小就受人非议,有人说他是捡来的,有人说他是私生子,甚至有人说他是蛮夷。自从去了交州,见识了金发碧眼的胡商后,连他自己都有点信了。
若果真如此,王兄孙策压制他倒也合理,可偏偏不管是父亲孙坚还是母亲吴夫人都言之凿凿的说他就是他们的骨肉,这让他心里很不平衡,既然都是孙家子弟,为什么三弟和小妹能独当一面,我就不行?交州战败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让他们去,他们一样会遇到麻烦。不过这些抱怨都没有意义,最好的证明办法就是让王兄亲自去交州,让他见识一下交州深山密林的凶险。如果他也受挫了,自然无话可说。
“二兄,二兄……”
孙权一惊,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一旁的孙匡。孙匡正担忧地看着他,孙朗也是如此,徐华却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什么事?”
“阿母叫你呢。”孙匡使了个眼色。孙权转头一看,只见徐华站在中庭门口,却背着他。孙权心中恼怒,却不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地站了起来。他一动,徐华就先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孙权暗自苦笑,来到后堂,吴夫人和孙夫人正坐在堂上,吴夫人脸色不太好,孙夫人看了他一眼,指指准备的坐席,示意他入座。孙权挪了一下坐席,靠着吴夫人坐下,躬身施礼。
“阿母,有何吩咐?”
“你王兄国事繁忙,你去帮他吧,不用在这里候着。大祭还有一段时间,再说还有你两个弟弟在呢,有来人拜祭,由他们接待便是了。”
“我去宫里……做什么?”
“你去了,你王兄自然会安排。他一直说几个兄弟中,你处理政务的能力是最强的。”
孙权心里一沉,随即涌起一股怒意。母亲也向王兄屈服了,要他放弃军功,从事政务。王兄从来没有相信他,他只是顺势剥夺了他的军职,将他带回吴县而已,可笑的是自己一点也没怀疑,被他骗得团团转,还以为安葬了父亲之后就可以重回交州,证明自己。
原来在他的心里,我根本不如韩当。
“吴国人才济济,既有张相、虞相等英才能臣,又有政务堂培养的新秀,不差我一个。况且我文不成,武不就,在战场上连累了父亲,就不去拖累王兄了,还是为父亲守灵,以忏前过吧。”
吴夫人盯着孙权看了良久,一声长叹。“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
孙权起身,再拜退出。吴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幽幽说道:“妹妹,你说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倔强的小子?明明王位可期,非要去战场厮杀,何苦呢。”
孙夫人淡淡地说道:“也许是天性使然吧。有人上战场是为了保家卫国,有人上战场是嗜血好杀,有人就是喜欢那种生死一线的刺激,谁说得清呢。”
吴夫人心中不快,却又不得不承认孙夫人说的有一定道理。孙权不仅执着地想上战场,还喜欢打猎,尤其是喜欢猎虎,喜欢那种身临险境的刺激,为此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孙权却是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就忘了。
吴夫人一声轻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身让人转过一只精致的锦盒,又叫过徐华。“这是谢家刚刚送来的粉,说是刚刚试制的新品,各处送了一些试用。孙氏有丧,我暂时也用不上,赏了你吧。”
徐华接过锦盒打开,一股若浓郁的花香溢了出来,令人神情气爽,如行走于春天盛开的花海之中。徐华心中欢喜,轻叫一声:“好香,这粉叫什么名字?”
“谢馥春。”
徐华请示了孙夫人,喜滋滋的收下了。“谢太后赏赐。”
“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标致了,随蔡大家学画后又添了几分书卷气,将来也不知道哪个少年郎能娶你。可惜伯符不赞成重亲,说是容易出怪胎,否则我真想在孙家子弟中为你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