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绕过了下王庄,直扑南怀化一带阵地。两军相接一阵白刃格斗,双方伤亡都很重。在桥头堡和南怀化一带都没有取得占脚之地。一个冲击波退了,新的冲击波又来了,看来日军不突破中央地区是不甘心的。322团原有2000人,很快地伤亡了1000余人。日军强占了南怀化村外的几处高地,团长戴慕贞、团副赵子立组织反冲锋,总算把敌人打退了。他们焦虑地注视着日军的再次冲击。
日军没有冲击,连续用炮火猛轰阵地,守军不断出现伤亡。
“向军部请求支援吧?”团副赵子立说。
“再坚持一段时间,军里会了解情况的。”戴慕贞说。
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个满身灰土的军官,身后跟着几个卫士。
“军长!……”戴慕贞首先认出了郝梦龄。
“军长!您不该来这里。”赵子立说。
“你们能来,我就能来。坐下。”郝梦龄说。
指挥所设在一个掩蔽堡内。戴慕贞令卫士给军长端来一缸子开水。外边的炮弹像炸雷似地连续地爆炸着,掩蔽堡的顶盖颤抖着,尘土不断地落到军长手上的茶缸子里。
“算啦,不喝啦!”军长把缸于放到一边:“桥头堡那边顶住了,敌人过不了桥。现在敌人集中地攻击南怀化一带,你们能顶得住么?”
“能加强督战队,谁后退就毙了谁。”戴慕贞说。
“不能光靠督战队把活人去送死。要加强工事,愈坚固愈好;要勇敢,还要斗智,教育战士利用地形地物,冲锋时要注意集体的协同动作,孤雁出关是要吃亏的。”郝梦龄看出了正副团长面有难色,知道他们希望马上增援,但他知道只有到第一线发挥了最大效力时,发出的援兵才能鼓起最大的勇气:“援兵是有的,但是有限,不能轻于使用,用完了,容易被敌人挖底。你们要用最大努力坚持,到时候会支援你们的。”
郝梦龄回到红沟指挥所时,郑廷珍已经在等他。郝梦龄很高兴又得到了一支生力军,他也听别人讲过这位旅长的秉性。
“好!欢迎你和你的部队来。出来时,把家安排了一下么?”
“安排了,给我的老妈磕了头,算是尽孝;要是撂倒在战场上,就算尽忠。你就放心地分配任务吧!”郑廷珍说。
“我暂时要你们休息!”
“军长!那会把人憋死的呀!”
“仗,不是一两天打得完的,有你们打的仗。”
这个爽快的郑廷珍给郝梦龄留个了好印象,使他久久不能从心上把他抹掉。
回到住地,郝梦龄想起了妻子儿女。他信笔写起来:
“余自武汉出发时,留有遗嘱与诸子女等。此次抗战乃是民族国家生存之最后关头,抱定牺牲决心,不能成功即成仁。为争取最后胜利,使中华民族永存世界上,故成功不必在我,我先牺牲。我即牺牲后,只要国家存在,诸子教育当然不成问题。别无所念,所念者中华民国及我们最高领袖蒋委员长。倘吾牺牲后,望汝好好孝顺吾老母及教育子女,对于兄弟姐妹等亦要照拂。故余牺牲亦有荣。为jūn_rén 者,为国家战亡,死可谓得其所矣。书与纫秋贤内助。
扶夫龄字、双十节于忻口”
进犯忻口的日军约有8万余人,由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亲自指挥。中日两军会战兵力大致相等,但是日军武器装备明显占优势,况且气势正盛。打头阵的仍然是板垣征四郎的部队。
板垣征四郎打算中央突破,未能实现,便想迂回包抄,挫败我军。他选定了中国守军左翼阵地大白水、朦腾一带。
朦腾南峪一段由郭宗汾的71师的414旅防守。南峪由431团防守,朦腾归428团防守。朦腾以东至大白水、小白水一段,由77师的20旅防守。该师新编第1旅为预备队。428团的第1营和第2营在平型关作战中伤亡较重,第1营营长和第2营营长均负伤离队。原来每个营有3个步兵连,1个重机枪连,现在第1、第2营整编为2个步兵连;1个重机枪连。
428团到达朦腾后,团长王荣爵原拟把前进阵地设在沙河以北的卫村,后考虑到中间隔着一条小河,联络不便,便放弃了卫村,卫村便成了日军的前进阵地。朦腾以西是高山、越往西山势越高,日军不能通过。朦腾西北有431团防守,428团便在朦腾村北梁上构筑工事,居高临下,前面又有一条小河作为屏障。日军的坦克过不了河,也进不了山,无法发挥其威力。
为了牵制日军,配合南怀化我军的战斗,曾两次出击卫村,未能把敌人赶走。日军便用飞机轮番轰炸,诩大炮猛轰,接着便是敌人步兵冲击。中国守军凭借工事和昂扬的斗志,一次又一次地打退了敌人。日军白天摧毁了中国守军的工事,夜间又被中国守军修复起来;有的阵地白天丢了,晚上又被中国jūn_duì 夺了回来。最多的一天,日军向朦腾阵地发s了520多发炮弹。中国守军仍然令人难以置信地守在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阵地上。
板垣征四郎的部队向膜腾进攻的同时,也向大白水、小白水发动了进攻。这里是李默庵14军第10师第58旅防守地带。
战斗一开始,日军便对小白水使用了坦克,由于部队没有打坦克的经验,又没有平s炮,第57团的2营受了相当大的损失,退出了小白水,在大白水村的左翼1500米的丘陵地带,构筑工事,占领阵地。57团第3营接2营阵地,守正面;第1营接第3营阵地,守卫大白水的右翼,这些部队的装备比较强,每个营配有27挺轻机枪,6挺重机枪,2门82迫击炮,250支步枪,另外还临时配备了2门37平s炮。
日军在大白水阵地反复侦察之后,便在飞机大炮掩护下,以十几辆坦克作先锋,向第2着发起进攻。
中国守军利用为数不多的平s炮打毁敌人的坦克,用机枪、手榴弹打退了日军的一次次攻击。
在忻口左翼阵地大白水一带,日军攻不过去,再往西,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高山,更走不通。在忻口的右扫大小灵山7带,山势更陡,也走不通,板垣征四郎还是要走中央突破的路。郝梦龄第九军防守的南怀化一带,便成了战斗最激烈的战场。
忻口西北一个高地被敌人占领了,这对南怀化阵地是一个威胁。卫立煌给2i师师长李仙洲下令:“要尽一切力量夺回高地,全歼敌人。”李仙洲率苗瑞林的62团向敌人发起进攻。敌人凭借其火力优势,顽固抵抗,久攻不下。
李仙洲亲自上了第一线,官兵们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夺回了高地。李仙洲胸部中弹也负了重伤。
南怀化东北的一个高地又被日军攻占了,郝梦龄命令独立第5旅旅长郑廷珍收复这座高地。他相信这个血性大汉能完成任务。
果然,郑廷珍带着队伍一阵猛冲,高地重新夺了回来。
日军攻占了南怀化,向左右扩展成一个400米左右的口子,如果不封住这个口子,日军便有突破中央地区阵地的危险。阎锡山告知卫立煌,愿出50万元赏金,要求收复南怀化阵地。
这个赏格对于守卫中央地区的郝梦龄是一个沉重的压力。他组织了两路部队,依靠各高地的掩护,准备夹攻南怀化。
他与参谋长在行动之前,再一次检查了全部部署,在他认为捕意后,稍为松了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翟洪章送来了报告,说是敌人正向他的阵地压来,要求增援。郝梦龄知道那里已经把营编成了连,人力单薄,应该。可是他手头没有兵力可调。整个322团已经由2000人缩编为900人的队伍,不但翟洪章那里困难,与他相邻的几个阵地都是困难的。现在,不是拼人力,拼武器,而是拼勇气。独立第5旅已经夺得了南怀化东北的高地,也是对翟洪章方面的一个支援,更是对进攻南怀化的掩护。郝梦龄看报告后只批了两行字
“站在哪里,战在哪里,
生在哪里,守在哪里。”
对南怀化的进攻还未开始,郝梦龄查问了独5旅阵地情况,报告一切良好。郝梦龄对参谋长说:“只要这块高地在我们手里,就好办。”
他的话才落地,独5旅来了一个电话,郝梦龄抓起了话筒,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郑旅长阵亡了!”对方说。
郝梦龄强忍着悲痛下令:
“由李团长代理旅长,坚守阵地。”
入夜,进攻准备开始的时候,郝梦龄接了卫立煌的电话:南怀化是第九军阵地锁钥部位和与友军的接合部,敌若绕过前进阵地突破主阵地前沿,将对整个战局影响甚大,必须收复。
郝梦龄寻求着必胜的途径。他认为这一仗不应该在后方指挥,应该到最前线去指挥。他对54师师长刘家祺说:
“这一仗不是一般的仗,是必胜的仗。也不能按平时的指挥办法,坐在后方。今天,我要到4团去,参谋长看电话。”
“那我随军长一同去!”刘家祺说。
10月16日晨时,郝梦龄与刘家棋携同参谋人员到了四团指挥所。
郝梦龄来到守卫高地的官兵中间大声他说:“先前我们几千弟兄守这个阵地,现在只剩100多人还是守这个阵地,就是剩下1个人,也要守这个阵地。我们一天不死,抗日的责任就不算完。我出发前已在家里写了遗嘱,不打败日本决不生还。现在我和你们一起坚守阵地,决不后退。我若先退,你们不论是谁,都可以枪毙我!”
官兵们听了军长慷慨激昂的话,士气大振,奋臂高呼:“誓死坚守阵地!”
郝梦龄在前沿指挥所指挥部队向南怀化方向运动,准备发起攻击,夺回这个要地。
这时,日军已经发现了中国jūn_duì 的动向,机枪、山炮猛烈地s击起来。南怀化的周围马上一片炮火,中国jūn_duì 猛烈进攻,日军负隅顽抗。四周的部队进展不大,两方相持不下。郝梦龄认为这正是独5旅从高地下压歼敌的好机会,却不见5旅的出击,郝梦龄把跟前阵地上的翟洪章叫了过来。
“此地通5旅最近的路是哪条路?”郝梦龄问。
“由这里到5旅,必须经过一段被敌人火力封锁的小路,长有20余米。敌人在小高地上有4挺轻机枪。昨天有4名传令兵牺牲在那里了。夜间过,危险小些,白天无论如何不能过。现在,天已大亮,最好不要去;一定要去,请绕个远路。”翟洪章说:
“时间已经晚了,再绕远路,要误事的。”郝梦龄说。
“那么,请你写一道命令,派人送去,不是也可以么?”
“亲自去,效果大。不能事事靠别人。”
“jūn_rén ,那……”
“不要紧!”郝梦龄知道翟洪章要说,那太危险,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诙谐地说道“瓦罐不离进口坏,大将难免阵前亡。你好好地守住阵地吧!”
郝梦龄、刘家祺和随从人员,拉开距离,向敌人火力封锁的小路口上走去了。
阵地上的日车清廷地看见了几个肩章领章金光耀眼的中国jūn_rén 走来。
一阵机枪的响声……
郝梦龄身中10余弹,倒在血泊之中。刘家祺急步向前,抢救军长,还没迈出一步,也倒在血泊之中。 独5旅李代旅长闻讯之后,急步赶来抢救。也被敌弹夺去了生命。
短短几分钟内,郝梦龄军长、刘家祺师长、李代旅长都先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在郝军长的衣袋里,有一封尚未发出的致友人的信:
“余受命北上抗敌,国既付以重任,视我实不薄,故余亦决不借一死以殉国,以求民族生存。此次抗战,誓当以沙场为归宿。”
士兵们把郝梦龄、刘家祺的遗体抢下来,运到了忻州。卫立煌已经向蒋介石发了电报,报告了这不幸的消息。
卫立煌用柏木棺材把郝军长、刘师长装殓起来之后,送到了太原,各界军民人等沿路致祭。然后转送到武汉。11月15日武汉各界举行追悼大会,全市下半旗致哀,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浚代表蒋介石主祭,献花圈,宣读祭文,以国葬仪式将灵枢葬于武昌洪山卓刀泉。
国民政府下令褒扬郝梦龄、刘家祺、郑廷珍三将军。褒扬令称:
“陆军第9军军长郝梦龄、第54师师长刘家祺、第5旅旅长郑廷珍,矢忠革命,夙著勋勤。率次奉命抗战,于南怀化之役,率部鏖战,历五昼夜,犹复身先士卒,奋勇无前,竟以身殉。眷怀壮烈,轸掉弥深,应予特令褒扬。郝梦龄追赠陆军上将,刘、郑各追赠陆军中将,并交行政院转饬从优抚恤,生平事迹存备宣传史馆,用彰勋荩,而重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