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后妃并行,除却不受宠且无甚地位的妃嫔之外,唯独眉庄也没有跟随来太平行宫。她向玄凌请辞道:〃太后从不离开紫奥宫禁避暑,臣
妾愿代替皇上留于宫中陪伴太后,尽心侍奉,以尽臣女孝道。〃
这样官冕而正大的理由,玄凌自然是不好驳回的,只对眉庄的言行加以表彰和赏赐,让她留居宫中。
行至太平行宫,早有大臣内侍安排好一切玄凌仍住在清凉宁静的水绿南薰殿,皇后住光风霁月殿,我如从前一般住在临湖有荷花的宜芙馆
,而眉庄曾经住过的玉润堂却由陵容居住了。
至太平行宫避暑后的第一天,我便去陵容处小坐。然而内监引领着我,并不是去向陵容从前居住的〃繁英阁〃,一路曲径蜿蜒,我问道:〃安
小媛不住繁英阁了么?〃
内监赔笑道:〃回娘娘的话,安小主如今住在玉润堂了。皇上的意思,安小主和娘娘素来亲厚,住得近彼此有照顾,去皇上殿中路也近。〃
我〃哦〃了一声,道:〃本宫还有事,先不去安小媛处了,你退下吧。〃那内监打了个千儿,起身告辞了。
槿汐扶着我的手慢慢往回走,见我神色愀然,试探着道:〃娘娘是为沈容华的事伤感么?〃
我止住脚步,点头道:〃昔年眉庄春风得意,如今这玉润堂已是陵容在住了,当真是物是人非。我怕一过去,难免触景伤情。〃
槿汐道:〃娘娘重视宫中姐妹之情,甚是难得。只是娘娘也当清楚这宫里娘娘小主们多的是,今日你得宠、明日她得宠,并无定数。娘娘虽
在意沈容华,也不必在此事上伤感。〃
我黯然一笑:〃槿汐,我总是爱在这些小事计较难过。〃
槿汐笑道:〃娘娘有时的确容易多愁善感。但也只有心肠温柔之人才会多思,冷酷之人是不会的。〃她微微正色,〃但此番安小主居住玉润堂
,一是因和娘娘亲近,二是皇上便于召幸。娘娘不会看不出来,安小主之得宠已不下于当日的沈容华。〃
我看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槿汐稍作思量,轻声道:〃奴婢不解娘娘为何与安小主生疏,但必然与小主失宠后再度染病有关;也不知娘娘为何与安小主摒弃前嫌,复又
和好,但必然与娘娘此次风寒时小主为您亲自熬药有关。奴婢虽然不明就里,但娘娘失宠时小主未曾有一日照拂,如今又亲自熬药,反复之心
实在令人难以揣测。〃
槿汐的话一针见血,亦是我心底深藏而难言的顾虑,我道:〃你也觉得她令人难以揣测么?〃
槿汐轻声答:〃是。〃
我徐徐走至树y下坐下,〃我何尝不是这样认为。我病中她割r为我疗病,其实我的病何至于此?可是人心再凉薄,总有一丝可亲厚处。陵
容,也有她自己的牵挂和不舍。我纵使曾经对她心有芥蒂,但是她所牵挂的,我也不能不动容。〃
第55节:蝉鸣逐风来(2)
槿汐道:〃奴婢不清楚娘娘所指安小主的牵挂是什么,但请希望娘娘有华妃一半的凌厉狠辣。〃槿汐见我沉默,以为我生气,立即跪下,面
不改色道:〃请恕奴婢多舌,娘娘的不足,在于心肠太软、为人顾虑太多。心肠柔软之人往往被其柔软心肠所牵累,望娘娘三思。〃
我静默着,风很小,簌簌吹过头顶繁茂的树y,那种树叶相互碰触的声音恍然是一种令人愉悦的声音。而我的心,并不欢快轻松。眉庄与
我逐渐冷淡,而陵容的亲近之中又不时牵起往日的芥蒂,而槿汐认为我心肠软弱不足以凌厉对敌。我虽重得玄凌的恩宠爱幸,然而这一切,并
不能叫我真正安心无虞。
我拂一拂裙上挽系的丝带,道:〃亲好而又防范,才是宫中真正对人之道吧。槿汐,宫中太冷漠,夫君之情不可依,主仆之情也有反复,若
往日姐妹之情也全都罔然不顾,宫中还有何情分足以暖心。陵容虽然有时行事言行出人意料,但她对有些人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槿汐低头哑然,片刻后道:〃若没有后来之事,娘娘入宫后安小主的确对娘娘颇有心意的。〃
我道:〃人心善变我也明白,我自然会小心。〃
于是槿汐不再多言,只陪我回宫休息。
然而陵容那里,终究还是要来往的,哪怕她现在居住着的,是眉庄旧日的殿宇。
这一日清早凉快,携了浣碧与流朱去了陵容的玉润堂,满院千竿修竹掩映,自生清凉意味。这样的情景,自是十分眼熟的。眼前微微模糊
,一切如昨,仿佛还是初得恩幸的那一年,和眉庄在夏日炎热初过的黄昏,一同在玉润堂的每只水缸中点了莲花灯取乐。
时移事易,如今此处所居的宠妃,已是陵容了。行至云母长阶下,原本抄手游廊上皆放满了眉庄所钟爱的菊花。菊花原本盛开于秋,当然
因眉庄得宠,又性a菊花,玄凌特让花圃巧匠培植了新品,夏日也能照常开放,实属奇景。此时这些菊花已经全然不见,正有内监领着小宫女
替换花盆,口中呵斥道:〃那些菊花全退给花圃去,把小主喜欢的花全搁在廊上,一盆盆要摆得整齐好看。〃
我心下微觉不快,对那内监道:〃那些菊花退回去可惜,全搬去本宫的宜芙馆吧。〃
那内监见是我,忙陪着笑脸道:〃娘娘喜欢奴才自当遵命,只是这些花开得不合时令,又没什么香味儿,不如奴才叫人换了时新的香花儿给
娘娘亲自送去……〃
他一味的喋喋不休、自作聪明,浑不觉我已经变了脸色。正巧菊清打了帘子从寝殿里头端了水出来,见我面有不快之色,很快猜到了缘由
,忙朝那内监斥责道:〃娘娘叫你送你便送,做奴才的哪有这样多嘴多舌的,娘娘吩咐什么照办就是了,想要割舌头么。〃
那内监吓得不敢出身,灰溜溜领了人抱了花盆走了。
我笑:〃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嘴上也利索起来了。〃
菊清请了一安,笑眯眯道:〃娘娘抬举奴婢伏侍了小主,奴婢敢不尽心么。〃她打起湘妃竹帘道:〃小主刚起来呢。〃
殿中安静无声,昨夜安息香的气味尚未散尽,寝殿四周的竹帘皆是半卷,晨光筛进来是微薄的明亮暖色。
没有侍女在侧,陵容也没有发觉我进来,只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妆台前,长发梳理得油光水滑,如黑绸一般披散在小巧的肩上,尚未拢起成
髻。一应的明珠簪环皆整齐罗列面前,她只是无意赏玩,伏在半开启的朱红雕花窗台上,一发衬得一张脸娇小如荷瓣,容色明净似水上白莲。
陵容穿着宽大的睡衣,半阖着眼睛凝神思索,身子越发显得单薄,仿佛是负荷着无尽的清愁。良久,一滴泪,缓缓从她眼角滑落。
我悄然走至她身边,轻声道:〃妹妹怎么哭了?〃
陵容闻得我的声音,一双碧清妙目遽然睁开,一悚惊起,忙忙地揩去眼角的泪痕,勉力笑道:〃姐姐来的好早。〃
我按住她不让起来,笑道:〃妹妹也好早,只怕是没睡醒,还打着瞌睡呢。〃
她携了我的手依依坐下,轻声掩饰道:〃没有睡好,昨晚的梦魇罢了。〃
第56节:蝉鸣逐风来(3)
我把玩着她桌上一把象牙丝编制的扇子,白玉扇柄上点缀蜜腊制成的赤色蝙蝠,翡翠叶子、螺钿粉花,极是精巧雅致。
我取了轻轻摇摇,徐徐道:〃妹妹有心事也要瞒我么?〃
她迟疑着,终于道:〃甄公子……〃
我的脸色渐渐y郁了下来,不再说话,陵容神色哀婉,〃甄大人真要这么狠心么?毕竟是他的独子呵……〃
我坚决地摇头:〃妻子有孕时沾染娼门,又要为一介烟花抛妻弃子,招惹非议。爹爹没有这样的儿子,我也没有这样的哥哥。〃我难掩伤心
之态:〃何况是他自己说,宁要佳仪不要官爵身家,嫂嫂已经归宁娘家居住,哥哥这样罔顾伦常道义,再难容忍了。〃
陵容悲伤:〃如此,他一生的清誉也便毁了。〃
我的怒气沉静收敛,悲凉道:〃是哥哥亲手毁的。〃
陵容的眼中是水汪汪的雾气:〃姐姐你如何还要生公子的气,他也是有不得已的。你不觉得他很可怜么,姐姐你晓不晓得,宫中女眷都在笑
话他,整个都城的人也在轻视他,人人叫公子为薄幸甄郎,神色轻蔑。姐姐你是他的亲妹妹,难道都无所顾虑么?〃陵容一口气说得急促,声
音在喉间喘息。
我的语气中有了压抑的沉重,视着她:〃不是我不为哥哥顾虑,而是他无视我所有的顾虑。为一介烟花抛弃二十年养育自己的父母、结发
妻子、未出世的孩子和一切世间的伦常。他何曾为我们顾虑?〃我的眼光有了审视和探询的意味,〃不晓得哥哥是否为你顾虑过?〃我看着她惊讶
的微张的唇,笑道:〃或许那个叫做佳仪的女子真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呢?〃
陵容深深的不安,局促地不敢看我,她唤我,〃姐姐。〃
我抚着她的肩膀,沉稳压制下她的不安,道:〃男人的世界,不是我们女人可以介入揣测的。不管哥哥沉迷的那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我
们的心思只管在后宫,外面的事我们无力阻止,他们也无心理会。〃
我的无力感在自己的话语中逐渐加重,男人的世界真的是女人无法完全体会和理解的。一如玄凌,我真正理解他么?他会真正理会我的感
受么?恐怕也不是的吧。
陵容的双眼无辜而迷茫,似受了惊的小鹿,半晌,声音微弱几近无声:〃我只是担心他……姐姐,我担心他。〃
我无法告诉她这世间的真真假假,她亦不需要知道。知道又如何呢?担忧更多么?是不该她担忧的,他是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宠妃,一生
一世都是皇帝的,怎能分心去担忧旁的男人、为他日夜悬着心思。
然而陵容的担心牵动着我的心思,我无声地替她挽一个云近香髻,加饰玉珏珠簪、花钿、金栉和金钿,杂以鲜花朵朵,我平静道:〃再笑一
笑,这样的你,皇上会很喜欢。〃
她只是默默,妆台上的栀子花开得正好,花的清芬驱散了香料焚烧后隔夜的沉郁气味,颇有清新之感。陵容叹息道:〃其实姐姐很知道皇上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为何还会失宠?〃
我为她挽好最后一缕柔软的发丝,兀自微笑起来,〃因为我虽然知道,但是有时候却做不到。〃
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那么眉姐姐呢,姐姐知道的她想必也该知道,为何她也会失宠?〃
我的眉峰轻轻蹙起,淡然道:〃因为她不愿意。〃
陵容再没有问什么,她为自己择了衣裙穿上,敛容而坐,神色已经如常平静。临了,我道:〃你放心,无论什么事情总是会过去的。〃
陵容很郑重地点头,忽然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太平行宫的日子闲得有些无聊,连时间也是发慌,宫中的琐碎规矩在这里废止了不少。随行的妃嫔不多,惟有皇后、华妃、端妃、敬妃、
欣贵嫔、曹婕妤、恬嫔、慎嫔、我和陵容这几人,曾经一同前来过的秦芳仪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亦无人再提起。
许是许久没有新宠了,玄凌在行宫住了一个月后,纳了一名侍女乔氏为更衣,未几,又进封为采女,颇有几分宠爱。宫中年轻美貌的侍女
们无一不是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并为此费尽心机。而由宫女成为宫嫔一列的,也往往不在少数,例如平阳王的生母顺陈太
妃,从前就是针线上的宫女,再如从前的妙音娘子。
第57节:蝉鸣逐风来(4)
这本是寻常不过的事情,亦不会有人太在意。而当曹婕妤告知我乔氏是华妃宫中的近身侍女时,我便留心了。
曹婕妤道:〃华妃娘娘唯恐他日再度失宠,加之失去丽贵嫔相助,早已有心再培植人手。只是秦芳仪无用,华妃也不愿重用官宦高门之家的
女子为己所用,怕日后分宠太多无法驾驭,因此选了这个乔氏。〃
避暑用的水阁十分清凉而隐蔽,我弹一弹指甲问:〃乔氏是何等样的人?曹姐姐可曾留心。〃
她微笑,展一展宽广的蝶袖,道:〃娘娘想听真话么?〃见我只是望着水面满湖碧莲,又道:〃华妃娘娘太心急,这次失策了。〃
我〃哦〃了一声,微眯了眼睛,看她道:〃怎么说?〃
曹婕妤道:〃乔氏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也有几分美色,不过却只是个庸才,不足以成大器。华妃娘娘想以她来分娘娘您和安小媛的恩宠,实
在不算明智之举。〃
我从来没想过区区一个乔氏可以与我们抗衡,我只是叹一声:〃华妃算是黔驴技穷了。〃
曹婕妤的唇角凝着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淡淡道:〃若在从前,她从不许身边有姿色侍女贸然接近皇上的,如今却……〃
我笑笑,〃今时不同往日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行宫不比在宫中,我又因太后的训诫不敢在随意染指政事,因而汝南王的事终究只是能听到一星半点的影子,并
不多。行宫的生活安遐而悠闲,又没规矩约束着,也就随心所欲许多。只当,是给劳顿的身心一点安详吧。
七月的第一日,宫中举行夜宴。皇后居左,我与陵容并居右下,玄凌则居于正中,一同观赏歌舞欢会。酒正酣,舞正艳,玄凌派去慰问太
后的使者已经回来,当即禀告太后身子康健。玄凌十分高兴,连连道:〃母后身体安康,朕亦能安心了。〃说着便要重赏为太后医治的御医。
陵容含笑举杯,道:〃太后身体好转,皇上除了要重赏御医之外,还应该厚赏一个人 呢?〃
玄凌沉思片刻,问:〃是谁?〃
陵容笑言:〃皇上忘了是沈容华一直陪伴悉心照顾太后的么?〃于是目视使者。
使者毕恭毕敬道:〃沈容华照料太后无微不至,时常衣不解带,亲自动手,连药也亲自尝过才奉给太后,太后屡屡赞容华孝义。〃
玄凌恍然大悟,欢悦道:〃的确如此,沈容华日夜侍奉,甚有苦劳。〃当即传旨道:〃禀朕的旨意去紫奥城,进容华沈氏为从三品婕妤,俸禄
加倍。〃
皇后含笑谨言:〃皇上赏罚得当,孝顺母后,当为天下人效法。〃
玄凌笑容满面,很是愉悦,向陵容道:〃自当谢容儿的提醒。〃又道:〃容儿久在小媛一位,谦和得体,实属难得。便擢为正五品嫔罢。〃
陵容忙起身谢恩,然而皇后问:〃以何字为封号?〃
我为玄凌满满斟上一盅酒,他兴致极好,仰头喝了,随口道:〃便以姓氏为号罢。〃
陵容一呆,脸上飞快地划过不悦的痕迹,很快保持住笑容,再度依依婉转谢恩。
皇后与我互视一眼,不由面面相觑。从来妃嫔进封,凡遇贵人、嫔、贵嫔、妃、夫人与四妃,皆有封号,并以此为荣,骄行众人。惟有不
甚得宠或家世寒微的,才往往以姓氏为封号。陵容并非不得宠,那么无封号一事,只会是因为她单薄的出身。
安嫔,这个位分本来颇为荣耀,但因封号一字之易,这荣宠便黯淡了。我心下哀怜,以目光安慰陵容,正欲为此向玄凌进言。
华妃的眼风很快扫过我,盛气微笑向玄凌道:〃其实安氏的安字是很好的,取其平安喜乐,比另想个封号更好。〃说着面带讥讽之色看着
陵容。
陵容只作不见。我想一想,再说也无必要了,华妃开口,玄凌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何况又不是什么天大是事,恐怕陵容自己,也不愿为了
一个封号而让玄凌印象不佳。而此时此刻,她心里必定是十分难受的。她会不会怨恨自己的家世出身,并且深以为耻。她那样敏感的人,自然
是难以接受的罢。而这一切,玄凌是无意顾及的。他只是凭他的直觉,想起陵容并不显赫的出身和门第。
第58节:蝉鸣逐风来(5)
夜宴至此,于她,已是索然无味了。
我叹息,然而暗暗里还是一丝连自己也莫名的欣慰,陵容在玄凌心中,不过是如此罢了。
后来欣贵嫔在我面前提及此事,还是有些忿忿和幸灾乐祸的意味:〃妹妹虽然和安嫔交好,我也不怕对妹妹说……你那位安妹妹实在太会抓乖
卖巧了。沈婕妤劳苦侍疾只进位一级,她却因为自己提及沈婕妤的功劳而晋升一级,你说是谁得意了。〃她拿绢子按一按鼻翼上的粉,不无快意
道:〃幸好皇上英明,虽然进了嫔位,却连封号也没赐她一个,我可瞧见她回去路上都气哭了,平日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天气热得似要流火,我含了一块冰在口中,慢慢等它化了,方道:〃欣姐姐何必老说安妹妹,也未见她有得罪过你。她没有封号本就伤心,
姐姐何苦老要牢s几句。〃
欣贵嫔磕着瓜子道:〃沈荣华晋了婕妤我是心服口服,那是她份属应当的。要不是昔年那些风波,恐怕早在贵嫔之位了。我只是瞧不惯安嫔
那狐媚样子,永远都是一副可怜像儿,像是多大的委屈似的。难为妹妹你还能和她和睦相处……〃欣贵嫔向来不喜陵容,人多时也常常不和她言语
,若说是嫉妒,更像是发自心底的厌恶。
高华门第的女子,往往会瞧不起出身寒门的女子。所谓豪门与寒门的对立,不只是朝堂,后宫也如是。
欣贵嫔又道:〃华妃虽然霸道跋扈,但这次为封号一事开口也不算过分。安嫔专宠那些日子,当真是天怒人怨,整天霸着皇上,咱们连个皇
上的影子也瞧不见。真不如皇上宠爱妹妹和沈婕妤的时候,还常来我们宫里坐坐。〃
我道:〃姐姐言重了。皇上一心在她身上,难免疏忽我们一些了。且放宽心吧,人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欣贵嫔〃哼〃了一声以示对陵容的不屑,道:〃妹妹难道忘了她当日是如何趁你小产失宠之际媚惑皇上的吗?妹妹和恬嫔小产之后皇上几乎未
曾去探望过你们,还不是一心被她迷惑了……〃
我不愿再听,出声打断道:〃姐姐……往日的事又何须再提呢?〃
欣贵嫔撇了撇嘴,〃妹妹虽然不愿再提,可谁心里不为你们不平呢。〃
她没有再说下去,另起了话头说起淑和帝姬近日学画的趣事,她素日话多,语言又爽利,淋淋漓漓说了一大串。我侧耳听着,心思却有些
游离,原来那一日夜宴上那一丝莫名的欣慰,便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