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他温润如玉,总是叫人觉得温暖踏实,却也不在意他相貌如何。如今安静看着,却觉他双目轻瞑,微微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人似巍峨玉山横倒,就连这睡中的倦怠神情都无可指摘之处。他本就气度高华,恬淡洒脱,此刻却有着一种平时没有的刚毅英气来。我低低叹息了一声,他又怎会只是寄情诗书、抚琴弄箫的闲散宗室、玩世不恭之徒。当日一箭贯穿海东青双眼,立马汝南王府的英雄少年,亦是他不轻易示人的另一面啊!若不是因为他是舒贵太妃的儿子,若不是因为他是先帝曾经属意的太子人选。他此刻的人生,便会是另一番样子了。恐怕一生功业显赫,不会下于最鼎盛辉煌时的汝南王。
我凝视于他,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见他身子一动,身上的虎皮毯子几乎要滑落到地上来了。房中虽暖,但少了遮盖,亦要得风寒的。
我心下一动,蹑手蹑脚起来。不想长久不起床的人,病又未好,脚下竟是这样虚浮无力。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刚要走一步,眼中金星乱晃,嗡嗡作响,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触地处却是软绵绵的,有个人“嗳呦”唤了一声。我吓了一大跳,却见浣碧蜷缩坐在床边打盹,我却是跌在了她身上。浣碧迷蒙着眼睛,见是我,惊喜着低呼道:“小姐醒了?”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玄清已经陡然惊醒。他一把抛开毯子跳了过来,遽然稳稳扶住我,大喜道:“你好些了?”
他怀抱里的气息这样冲到我周遭,熟悉地将我牢牢裹住。我病中站立不稳,只得依在他臂中,不由又羞由窘。一抬头正见他眼底血丝密布如蛛网,神色关切至极,心中微微一颤,口中柔声道:“好了。”
我迷茫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在哪里?”
玄清道:“是我的清凉台。你病得这样重,我便把你接来了清凉台看顾。”
我轻轻“嗯”一声,不由嗔道:“方才睡觉也不好好睡,被褥要掉下来了也不知道。”
他握住我的手臂,喜色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你瞧见我睡着的样子啦?”
我“嗯”一声,奇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喜不自胜,在我耳边极低声道:“你是瞧见我的褥子要掉下来了才起身的是不是?”
我脸上灼热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不去理会他,只问浣碧,“温大人呢?”
浣碧“哎呀”一声,“我是欢喜糊涂了,方才温大人守着的,我瞧他困极了,便请他去客房休息了。我这便去请温大人过来给小姐看看。”
浣碧欢喜出去了。我挣开他的怀抱,低着头依床坐下,只不理玄清。他转到我面前,挠一挠头低声笑道:“方才的话就当我胡说罢。我只是觉着,我睡着的时候倒比平时耐看些。”
他这样说话的神气是很有几分孩子气的。我再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
如此,温实初来看过一晌,也是欣喜不已,道我好了许多了,接下来便是安心静养就好。
我轻声道:“实初哥哥怎么也来了?”
他忧色重重,道:“那日我刚为胡德仪看顾好了身体出宫,才回府就听说清凉台来了人要召我去瞧病,我一赶过来却是你。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你发着高烧,人都说胡话了,又一直昏迷着。”
我发愁道:“我究竟是什么病呢?”
温实初叹气道:“你是当初产后失于调养落下的病根子,平日里又c劳太过,如今天气一冷旧病复发,加之日夕思虑过重,才得了这病。现下已经好多了,只好好调养着吧,培元固本才是根本。”
我道:“既然实初哥哥也说我好多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才说这一句,玄清便道:“这样着急回去做什么,身子还没好全呢?要安心静养,清凉台少有外人到访,是最好的所在了。”
温实初微微沉吟,看了我与玄清一眼,道:“其实清凉台也未必好……”
玄清正要说话,却是浣碧软软道:“若是清凉台不好,还有更好的所在么?总不成住到温大人府上去,虽说离大夫是近了,可是太不成个体统了,又容易被人察觉了。而且小姐现在的身子,是能腾挪奔波的么?”
温实初语塞,半晌只能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