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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1 / 2)

“牛犊要是个女子就合人心上来了。”


白嘉轩有一晚站在炕下对正在给牛犊喂奶的妻子说:“你给白家立功了。白家


几辈子都是单崩儿。我有三个娃子了,鹿子霖……俩。那女人这二年再不见生,大


概已经腰千1了?”


隔了一年多点儿,仙草又坐月子了,这是她第八次坐月子。一她现在对生孩子


坐月子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甚至完全能够准确把握临产的时日。她的冷静和处


之泰然的态度实际是出于一种司空见惯,跟拉屎nn一样用不着惊慌失措,到屎坠


n憋的时候抹下裤子排泄了就毕了,不过比拉屎nn稍微麻烦一点罢了。她挺着大


肚子,照样站在案板前擀面条,坐在木墩上拉风箱,到井台上扯着皮绳扳动辘轳拐


把绞水,腆着大肚子纺线织布,把蓝草制成的靛搅到染缸里染布。按她自身的经验,


这样干着活儿分娩时倒更利素。


这天她上在木机上织布,腹部猛然一坠,她疼得几乎从织机上跌下来,当眼睛


周围的黑雾消散重新复明以后,她已经感觉到裤裆里有热烘烘的东西在蠕动。她反


而更镇静,双手托着裤裆下了织布机,缓缓走过庭院。临进厦屋门时,头顶有一声


清脆的鸟叫,她从容地回过头瞥了一眼,一只百灵子正在庭院的梧桐树上叫着,尾


巴一翘一翘的。跨过厦屋门坎,她就解开裤带坐到地上,一团血r圪塔正在裤裆里


蠕动。丈夫和鹿三下地去了,阿婆抱着牛犊串门子去了。剪刀搁在织布机上。她低


下头噙住血腥的脐带狠劲咬了几下,断了。她掏了掏孩子口里的粘y,孩子随之发


出“哇”地一声哭叫。刚才咬断脐带时,她已经发现是个女子。她把女儿身上的血


污用裤子擦拭干净,裹进自己的大襟里爬上炕去,用早已备置停当的小布单把孩子


包裹起来,用布条捆了三匝,塞进被窝。她擦了擦自己腹上腿上和手上的血污,从


容地溜进被窝,这才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了。


白嘉轩回家来取什么工具,看见厦屋脚地上一片血污一股腥气,大吃一惊。他


摇醒她问怎么回事,她眼也不睁手也不抬只是说:“快烧炕。”他扯来麦秸塞进炕


d点着火就烧起来。青烟弥漫,仙草呛得咳嗽起来。 他问她:“人好着哩?”她


说:“渴。”他又钻到厨房烧了一碗开水给她端来。她嘴唇不离碗沿一气饮尽,感


动得流下眼泪,这是她进这个门楼以后男人第一次为她烧水端水。她缓过一口气来,


就忍不住告诉他:“是个女子!”嘉轩说:“这回合你心上来了,也合我心上来了。


稀欠稀欠!”仙草又忍不住说了孩子落草时有百灵子叫的事,嘉轩背抄着手在脚地


上踱步,沉吟着:“百灵……百灵……白灵……白灵……就是灵灵儿娃嘛!”


白灵顺顺当当度过了四六大关,顺顺当当出了月子,仙草绷紧的神经才松弛


下来,如此顺当地躲过四六灾期反倒使她心地不大踏实。这天晚上,她将一月来反


覆琢磨着的一件心事提出来:“给灵灵认个干大。”嘉轩听了,“嗯”了一声,随


即附和,表示赞同。他现在偏爱这个女儿的心情其实不亚于仙草,单怕灵灵有个病


病灾灾三长两短,认个干大就有护荫了。他说:〃认谁呢?”仙草说:“这由你看着


办。”嘉轩先提出冷先生。仙草说:“你去问问咱妈,咱妈说认谁就认谁。〃


吃罢晚饭,白嘉轩悠然地坐在那把楠木太师椅上,把绵软的黄色火纸搓成纸


捻儿,打着火镰,点燃纸捻儿端起白铜水烟壶,捏一撮黄亮黄亮的兰州烟丝装进


烟筒,“噗”地一声吹着火纸,一口气吸进去,水烟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响起来,


又徐徐喷出蓝色的烟雾。他拔下烟筒,〃哧〃地一声吹进气去,燃过的烟灰就弹到


地上粉碎了。


白赵氏已经脱了裤子,用被子偎着下半身,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依偎在怀里的


小孙子牛犊,嘴里哼着猫儿狗儿的催眠曲儿,轻轻摇着身子,看着儿子嘉轩临睡


前过着烟瘾。她时不时地把儿子就当成已经故去的丈夫,那挺直腰板端端正正的


坐姿,那左手端着烟壶右手指头夹着火纸捻儿 的姿势,那吸烟以及吹掉烟灰的


动作和声音,鼻腔里习惯性地喷出吭吭吭的响声,简直跟他老子的声容神态一模


一样。他坐在他老子生前的坐椅上用他老子留下的烟具吸烟,完全是为了尽守孝


道:他白天忙得马不停蹄,只有在临睡前就着油灯陪她坐一阵儿,解除她一个人


生活的孤清,夜夜如此。他一般进屋来先问安,然后就坐下吸水烟,说一些家事。


她相信儿子在族里和在家里的许多方面都超过了父亲:她恪守幼时从父母,出嫁


从丈夫,老来从儿子的古训,十分明智地由儿子处理家务和族里的事而不予干涉。


嘉轩过足了烟瘾,就说起了给女儿认干大的事。白赵氏没有确认两代交好的冷先


生,说:“就认鹿三好!”


嘉轩收拾了烟壶,捏灭了火纸到马号去了,鹿三正在马号里给牲畜喂食夜草。


马号宽敞而又清整,槽分为两段,一边拴着红马和红马生下的青骡,一边拴着黄


牛和黄牛生下的紫红色犍牛。槽头下用方砖箍成一个搅拌草料的小窖,鹿三往草


窖里倒进铡碎的谷草和青草,撒下碾磨成细糁子的豌豆面儿,泼上井水,用一只


木锨翻捣搅拌均匀,把粘着豌豆糁子的湿漉漉的草料添到槽里去。黄牛和犍牛舔


食草料时,挂在脖子上的铜铃丁当当响着。鹿三背对门口做着这一切;放下木锨,


回过头来,看见嘉轩站在身后注视着他的劳作,他没有说话,更不用惊慌,仍然


按他原先的思路在槽头忙着。白嘉轩也站在槽头前,背抄着双手看骡马用弹动的


长唇吞进草料,牙齿嚼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他又挪步到牛槽边站住,看着黄牛和


犍牛犊用长长的舌头卷裹草料。鹿三转身走到炕沿边坐下来,抽着旱烟,主人不


说话,他也不主动说什么。嘉轩几乎每天晚上陪老娘坐过之后都要到马号来,来


了就那么背抄着手站着看牛马吃草嚼料,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说,看着牲畜吃光整


整一槽草料才回去睡觉。白嘉轩从槽边转过身走到鹿三当面:“三哥,你看我那


个小女儿灵灵心疼不心疼?”鹿三说:“心疼。”白嘉轩说:“给你认个干女儿


你收不收?”鹿三惊奇地睁大了不大灵活的黑眼睛,随之微低了头,捏弄着烟锅,


脑子里顿时紧张地转动起来,综合,对比,肯定,否定,一时拿不定主意。白嘉


轩诚恳地说:“我们三人商量过了,想跟你结这门干亲。当然……这是两厢情愿


的事,你悦意了顶好;不悦意也没啥,咱们过去怎样,日后还是怎样。你今黑间


思谋思谋,明儿个给我见个回话。”说罢就走出马号去了。


鹿三捉着短管烟袋依然吸烟,烟雾飘过脸面,像一尊香火烟气笼罩着的泥塑


神像。这是一个自尊自信的长工,以自己诚实的劳动取得白家两代主人的信任,


心地踏实地从白家领取议定的薪俸,每年两次,麦收后领一次麦子,秋后领一次


包谷和棉花,而白家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短斤少两的事。在他看来,咱给人家干活


就是为了挣人家的粮食和棉花,人家给咱粮食和棉花就是为了给人家干活,这是


天经地义的又是简单不过的事。挣了人家生的,吃了人家热的,不好好给人家干


活,那人家雇你于什么?反过来有的财东想让长工干活还想勒扣长工的吃食和薪


傣,那账工还有啥心劲给你干活?这样,财东想要雇一个顺的长工和长工想要择


一家仁义的财东同样不容易。白家是仁义的。麦收时打下头场麦子,白秉德老汉


就说:鹿三取口袋去,先给你灌。你屋里事由紧等着吃哩!一石麦子按十一斗量,


刨一斗水分。”秋后轧下头一茬棉花,白秉德还是那旬话:先给你称够背回去,


叫人看该咋样用,天冷了。”遇到好年景,年终结账时,白秉德慷慨他说:“今


年收成好,加二斗麦,鹿三你回去跟娃们过个好年。”鹿三自己只有二亩旱地,


每年种一季麦子,到了播种麦子的时节,白秉德就说:“鹿三,你套上犁先把你


那二亩地种了。”他用白家的牲畜和犁具用不了一晌时间就种完了。春天,女人


鹿张氏提着小锄去锄草,麦子不等黄透就被女人今日一坨明日一坨旋割完了,一


捆一捆背回家去,在自家的小院里用棒褪一个一个捶砸干净。鹿三整个夏收期间


都一心注定给白家收割碾打晾晒麦子和播种秋田麦子成熟进入洪期,白秉德“临


时从白鹿镇雇来几个麦客抢时收割,鹿三自然成为麦客们的头领,引着他们辨认


白家的地块,督察他们不要偷懒怠工和割麦留下太高的茬子。鹿三有时也忍不住


发火:“你看你割过的麦茬像不像人割的?贼偷也留不下这么高的茬口!出门给


人干活就凭这本事,掌柜的算瞎了眼叫下你这号二道毛!”鹿三的庄稼手艺在白


鹿村堪称一流,他看见那些做得不入辙的活计就由不得发火。白秉德死了以后,


鹿三和平辈的白嘉轩关系更加和谐。白嘉轩很真诚地称他为三哥,他对他不称主


家不称掌柜的而是直呼其名,自然是官名白嘉轩。鹿三一般不参与白家家庭内部


的事务,不像有些浅薄势利之徒,主家待他好了自个就掂不来轻重也沉不住气了,


s情得恨不能长出个尾巴来摇。他只诺守一条,干好自己该干的事而决不干他不


该干的事。给白家宝贝女儿当干大还是不当呢?鹿三权衡了当这个干大和不当这


个干大的种种利弊后,仍然拿不定主意,最后只是反覆想着一句话:嘉轩已经开


了口,这个脸不能伤!


为女儿灵灵满月所举行的庆贺仪式相当隆重,热烈欢悦的喜庆气氛与头生


儿子的满月不相上下。亲戚朋友带着精心制作的衣服鞋袜和各种形状的花馍来


了,村里的乡党凑份子买来了红绸披风。白嘉轩杀了一头猎,做下十二件子的丰


盛席面,款待亲朋好友和几乎整个村庄里的乡党。在宴席动箸之前,点亮了香


蜡,白嘉轩当众宣布了与鹿三结下干亲的决定。仙草一手抱着灵灵,跪拜三叩,


代孩子向鹿三行礼。席间顿然出现了混乱,男人女人们一拥而上,把从锅底上摸


来的黑灰和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红水一齐抹到白嘉轩的脸上,又抹到鹿三的脸上,


妇人们几乎同时把仙草也抹得满脸黑红了。鹿三憨笑着挤出人群,跑回马号,用


木瓢在水缸里舀水洗脸,看见儿子黑娃坐在炕上,像个大人似的用一只手撑着腮


帮,眼里淌着泪花。他问儿子怎么了?黑娃不吭声。他拉黑娃到白家去坐席,黑


娃斜着眼一甩手走掉了。谬种!鹿三自言自语骂着,这狗日是个谬种!


唯一的缺憾是冷先生没有到场。白嘉轩很郑重地邀约了冷先生。冷先生被一


位亲戚攀扯到城里给一位亲戚去看病,顺便给灵灵买一件礼物,讲定来去三天,


一定赶在满月喜庆日子的前一天回来,结果没有回来,过了十天也没有回来。这


时候开始传播着一个扑朔迷离的消息:城里“反正”了!第十二天夜里冷先生回


到白鹿镇的中医堂,立即指派跑堂抓药的伙计叫来了白嘉轩和鹿子霖。俩人几乎


异口同声问:“先生哥,你可回来了!”冷先生坐在他的那把罗圈椅子上:“差


点儿回不到咱原上来了!”


白嘉轩问:“是不是反了正了?〃 冷先生答:“反了正了!”


鹿子霖又接口问:“’反正’是咋回事?”


冷先生说:“反皇帝,反清家,就是造反哩嘛!说是反了正了,还说是革


了命了!”


白嘉轩问:“那皇帝现时……”


冷先生说:“皇帝还在龙庭。料就是坐不稳了。听说是武昌那边先举事,


西安也就跟着起事,湖广那边也反正了,皇帝只剩下一座龙庭了,你想想还能坐多


久?”


鹿子霖问:“是要改朝换代了?”


冷先生说:“人都说是反正,革命……”


白嘉轩问:“反正了还有没有皇帝?”


冷先生说:“怕很难说。城里清家的官们跑了,上了一位张总督。”


鹿子霖问:“总督是个啥官职?”


冷先生说:“总督就是总督。管咱一个省,该是二品……”


臼嘉轩说:“没有皇帝了,往后的日子咋样过哩?”


鹿子霖说:〃 粮还纳不纳呢?〃


冷先生抿了一口茶,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没有了皇帝的日子该怎么过,却神


秘他讲起他在城里经历的惊心动魄的事件。


那一夜,他给亲戚看了病,早早吃了饭,亲戚家人领他去三意社看秦腔名角宋


得民的《滚钉板》。木板上倒孔着一寸长的明灿灿的钉子,宋得民一身精赤,在密


密麻麻的钉子上滚过去,台下一阵欢呼叫好声。此时枪声大作,爆豆似的枪声令人


魂飞魄散。剧场大乱。宋得民赤着身子跑了。冷先生和亲戚已经失散,他跑上大街,


被一声沉闷的爆炸吓得蹲下身子,然后慌慌张张钻进小巷。回到亲戚家里,病人已


经死掉,枪声把人活活吓死了。亲戚一家既不敢烧香点蜡摆设灵堂,连哭也不敢大


声。城门已经关死,连续多日,进城的人进不去,出城的人出不来,冷先生后来随


着亲戚家发丧的灵柩才出了城门。冷先生带着劫难余生的慨叹笑着说:“我的天!


我在大街小巷钻着跑着,枪子儿在头顶咕儿咕儿响,要是有一颗飞子撞上脑袋,咱


弟兄们也就没有今日了!”


白嘉轩说:“先生哥,你再甭出远门了。就坐在咱们白鹿镇上,谁想看病谁来,


你甭出去。”


鹿子霖附和道:“这是实实在在的话。先生哥,你大概还不知道,原上出了白


狼了!”


“知道。我回来一路上听过十遍八遍了。”冷先生说,“皇帝再咋说是一条龙


啊!龙一回天,世问的毒虫猛兽全出山了,这是自然的。”


城里的反正只引起了慌恐,原上的白狼却造成最直接的威胁。白狼是从南原山


根一带嘈说起来的,几天工夫,白狼可怖的爪迹已经踩踏了整个白鹿原上的村庄。


那是一只纯白如雪的狼,两只眼睛闪出绿幽幽的光,白狼跳进猪圈,轻无声息,一


口咬住正在睡觉的猪的脖子,猪连一声也叫不出,白狼就嘬着嘴吸吮血浆,直到把


猪血吸干咂尽,一溜白烟就无影无踪地去了。猪r猪毛完好无损,只有猜脖下留着


儿个被白狼牙齿咬透的血眼儿。人们把猪赶出猪圈,临时关进牛棚马号里,有的人


家甚至把猪拴到火炕脚地的桌腿上。可是无济干事,关在牛棚马号里的猪和拴在火


炕脚地上的猪照样被白狼吮咂了血浆而死了,谁也搞不清那白狼怎样进出关死了门


窗的屋子。南原桑枝村桑老八就是把猪拴在炕下的方桌腿上,装作熟睡,故意拉出


牛吼似的鼾声。夜半时分,桑老八就听见炕下有吱儿吱儿的声响,像娃儿吮奶汁的


声音。桑老八俏悄偏过头,睁开眼朝脚地一瞅,一道白光穿过后墙上的木格窗户掼


出。待他点上油灯,光着p股下炕来看时,猪已断气,尚未吸吮净尽的血冒着气泡


儿从猪脖下的血口子里涌出来。最有效的防范措施终于从白狼最早作孽的南原创造


成功,人们在村庄四周点燃麦草;彻夜不熄。狼怕火,常见的野狼怕火白狼也怕火。


白鹿原一到夜幕降临就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壮观,村村点火,处处冒烟,火光照亮了


村树和街路,烟雾弥漫了星空。


白嘉轩说:“咱们白鹿村只靠那个跛子老汉打更怕是不行了。堡子的围墙豁豁


牙牙,甭说白狼,匪贼骑马进村也无个挡遮!”


鹿子霖说:“修吧!把豁口全部补齐,晚上轮流守夜,立下罚规,不遵者见罚


!”


第二天一早,白嘉轩提着大锣,从白鹿村自东至西由南到北敲过去,喊过去,


宣告修补村庄围墙的事。人们丢下活计,扔下饭碗就集中到祠堂院子里。白嘉轩一


宣布修补破残围墙的动议,就得到一哇声的响应。整个村子骤然形成灾祸临头的悲


怆激昂的气氛,人人都热情而又紧张地跑动起来了。


按照修建祠堂的惯例,白嘉轩负责收缴各家各户的粮食,鹿子霖负责指挥工程。


围墙工程经过短促的准备,当天后晌就响起石夯夯击粘土的沉闷的声音。民众的热


情超过了族长和工头,一致要求日夜不停,轮换打夯,人停夯不停。白嘉轩和鹿子


霖商量一下就接受了。翻修祠堂时拆掉的锅台又垒盘起来,日夜冒着火光,风箱昼


夜呱嗒呱嗒响着,管晚上打夯的人吃两顿饭。五天五夜连轴转过,围绕村庄的土墙


全部修补完好。白嘉轩和鹿子霖又把十六岁以上的男人以老搭少划分成组,夜夜巡


逻放哨。放哨的人在围墙上点燃麦草,手执梭镖和铁铳,在高至屋脊的围墙上严阵


以待。有一夜,白嘉轩睡得正香,猛然被一声沉重的铳响惊醒。他爬起来抓起靠在


炕头墙上的梭镖,拉开门就冲了出去。村巷里脚步踢踏,人影闪动,奔到围墙的出


口,那儿已被手执梭镖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值班巡逻的人说他看见白狼蹿上围墙,


就放了一铳,一道白光又掼出围墙去了。“白狼来了!”凶讯像沉重的乌云笼罩在


白鹿村的上空,村民们愈加惊恐,愈觉修复堡子围墙的举措非常英明十分及时。成


功地修复围墙不仅有效地阻遏了白狼的侵扰,增加了安全感,也使白嘉轩确切地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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