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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1 / 2)

也不晓的憨相:“咋弄着哩嘉轩哥?咋着倒在黑娃的窑门口?”随之就告辞了。


白嘉轩被妻子仙草一针扎活过来长叹一声又闭上了眼睛。他固执地挥一挥手,


制止了家中老少一片乱纷纷的嘘寒问暖心诚意至关切,“你们都回去睡觉,让我歇


下。”说话时仍然闭着眼睛,屋里只剩下仙草一个清静下来,白嘉轩依然闭眼不睁


静静的躺着。一切既已无法补救,必须采取最果断最斩劲的手段,洗刷孝文给他和


祖宗以及整个家族所涂抹的耻辱。他相信家人围在炕前只能防碍他的决断只能乱中


添乱,因此毫不留情地挥手把他们赶开了。他就这么躺着想着一丝不动,听着公j


叫过一遍又叫过一遍,才咳嗽一声坐了起来,对仙草说:“你把三哥叫来。”


鹿三在马号里十分纳闷,嘉轩怎么会倒在那个窑院里?他咂着旱烟袋坐在炕


边,一只脚踏在地上另一只脚跷踏在炕边上,胳膊时支在膝头上吸着烟迷惑莫解。


孝文低头耷脑走进去,怯怯地靠在那面的槽帮上,他以为孝文和他一样替嘉轩担忧


却不知道孝文心里有鬼。他很诚恳地劝孝文说:“甭伤心。你爸缓歇缓歇就好了。


许是雪地里走迷了。”孝文靠在槽帮上低垂着头,他从小娥的窑d溜回家中时万分


庆幸自己不该倒霉,摸着黑钻进被窝,才觉得堵在喉咙眼上的心回到原处;当他听


到敲门声又看见鹿子霖背着父亲走进院里时,双膝一软就跌坐在地上;这一切全都


被父亲的病势暂掩盖着。他除了死再无路可走,已经没有力量活到天明,甚至连活


到再见父亲一面的时间也挨不下来。他觉得有必要向鹿三留下最后一句悔恨的话,


于是就走进马号来了。他抬起低垂到胸膛上的下巴说:“三叔,我要走呀!你日后


给他说一句话,就说我说了‘ 我不是人’……”鹿三猛乍转过头拨出嘴里的烟袋:


“你说啥?”孝文说:“我做下丢脸事没脸活人了!”鹿三于是就得到了嘉轩倒在


窑d门口的疑问的注释。他从炕边上挪下腿来,一步一步走到孝文跟前,铁青着脸


瞅着孝文耷拉着的脑袋,猛然抡开胳膊抽了两只掌,哆嗦着嘴唇“羞了先人……啥


叫羞了先人?这就叫羞了先人了!黑娃羞了先人你也羞了先人……”这儿仙草走了


进来。鹿三盛怒未消跟仙草走进上房西屋,看见嘉轩就忍不住慨叹:“嘉轩哇你好


苦啊!”白嘉轩忍住了泛在眼眶里的泪珠,说:“你知道发生啥事了?知道了我就


不用再说了。你现在收拾一下就起身,进山叫孝武回来,叫他立马回来,就说我得


下急症要咽气……”


惩罚孝文的举动又一次震撼了白鹿原。惩罚的方式和格局如同前次,施刑之前


重温乡约族规的程序由孝文的弟弟孝武来执行。


白孝武的出现恰当其时。他穿一件青色棉袍,挺直的腰板和他爸腰折以前一样


笔挺,体魄雄壮魁伟,肩膀宽厚臀部丰满,比瘦削细俏的孝文气派得多沉稳多了。


白嘉轩仍然在台阶上安一把椅子坐着,孝武归来及时替代了不争气的孝文的位置,


也及时填充了他心中的虚空。孝武领涌完乡约和族规的有关条款,走到父亲跟前请


示开始执行族规。白嘉轩从椅子上下来,跷下台阶,从族人让出的夹道里走过去,


双手背抄在佝偻着的腰背上。白嘉轩谁也不瞅,端直走到槐树下,从地上抓起扎捆


成束的一把酸枣棵子刺刷,这当儿有三四个人在他面前扑通扑通跪倒了,白嘉轩知


道他们跪下想弄啥,毫不理睬,转过身就把刺刷扬起来抽过去。孝文一声惨叫接一


声惨叫,鲜血顿时漫染了脸颊。白嘉轩下手特狠,比上次抽打小娥和狗蛋还要狠过


几成。这个儿子丢了他的脸亏了他的心辜负了他对他的期望,他为他丧气败兴的程


度远远超过了被土匪打断腰杆的劫难,他用刺刷抽击这个孽种是泄恨是真打而不是


在族人面前摆摆架式。白嘉轩咬着牙再次扬起刺刷,忘记了每人只能打一下的戒律,


他的胳膊被人捉住了,一看竟是鹿子霖。


鹿子霖是那三四个下跪求情者中的一个。这个向族长跪谏的行动其实就是鹿子


霖策划的。他听到孝武给他传述的白嘉轩要惩罚孝文的决定以后,郑重其事地找到


白家,大声吵着要白嘉轩取消这次施刑的举动:“我敢说这根本不怪孝文!你也招


不住这个折腾喀!”白嘉轩冷着脸心决如铁:“锣都敲了你还说这话做啥!你后晌


能到祠堂来,就算给老哥赏光了。”鹿子霖后晌去祠堂里在村巷里痛心狠气地抱怨


几个老汉:“你几个老者难道都是石头心恨?嘉轩要整孝文你们能忍心叫他整?为


啥不劝他不阻挡他?这孝文比不得旁人咋能随便用刷子打?”那几个老汉被他热诚


的斥责弄得感动又愧悔,便策划了这出跪谏的c曲。


鹿子霖从白嘉轩手里夺下刺刷又扑通跪下了,说:“嘉轩哥!你不饶孝文我不


起来!”白嘉轩冷着脸说:“我不受你的跪拜。谁的跪拜我今日都不受。谁爱跪谁


就跪。孝武,往下行——”说罢,用手撩着袍杈儿走过人窝儿,重新在祠堂台阶的


椅子上坐下来。白孝武从执刑具者手里接过刺刷,照哥哥孝文赤l的胸脯抽击了一


下,血流顺着胸脯一条条拉下来……


如同祠堂院子里的争执在白家庭院里也刚刚发生过。老娘白赵氏白吴氏以及两


个媳妇结成同盟,坚决反对白嘉轩惩罚孝文的毒刑,白赵氏劝不下儿子就骂起来:


“你害死孝文你哪象个老子?你要把孝文捆到树上我就脱光站到孝文前头,你先用


刺刷刷死我再刷死孝文!”仙草则用哭谏,两个儿媳一齐求情。白嘉轩对谁也不松


口,连一句话也不说,一任她们骂呀哭呀乞求呀绝不动心。直到第三天孝武和鹿三


从山里回来,白嘉轩把全体家庭成员叫到上房正厅,在祭桌前发焚香,然后征求大


家的意见:“有话对着先人的面说。”白赵氏白吴氏和孝文孝武的媳妇陈述了早已


表明的态度,轮到至关重要的一个人白孝武了。白孝武站在祭桌前一字一板他说:


“按族规办。”乃乃白赵氏正愣着神儿,母亲白吴氏的耳光已经抽到他脸上了。孝


武瞅了一眼母亲不恼也不愧。仍然面色不改。白嘉轩用恼怒的眼色制止了妻子白吴


氏的轻举妄动,转过脸问孝武:“为啥?你说为啥?”白孝武沉稳他说:“这是白


家的立身纲纪。爸你说的我不敢忘……”白嘉轩迫急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说:”着!


忘了立家立身的纲纪,毁的不是一个孝文,白家都要毁了——”


白嘉轩从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有原上原下的田地,有槽头的牛马,有庄基地


上的房屋,有隐藏在上墙里和脚地下的用瓦罐装着的黄货和白货,还有一个看不见


摸不着的财富,就是孝武复述给他的那个立家立身的纲纪。即使白嘉轩自己,对于


家族最早的记忆也只能凭借传说,这个村庄和白氏家族的历史太漫长太古老了,漫


长古老得令它的后代无法弄清无法记忆。由白嘉轩上溯五辈,大约是白家家道中兴


的一个纪元的开始,那位先人在贫困冻馁中读书自饬考得文举,重整家业重修族规,


是一个对白家近人家史族史具有决定性影响的人物,族人至今还常提起他的名字白


修身。族史和家史虽然漫长,对本族和家庭具有重大影响的先人的名字还是留传下


来,湮没的只是那些业绩平平的名字。好几代人以来,白家自己的家道则像棉衣里


的棉花套子,装进棉衣里缩了瓷了,拆开来弹一回又胀了发了;家业发时没有发得


田连阡陌屋瓦连片,家业衰时也没弄到无立锥之地;有限的记忆不可怀疑的是,地


里没断过庄稼,槽头没断过畜牲,囤里没断过粮食,庄基地没扩大也没缩小。白嘉


轩在孝文事发的短暂几天里除了思索这个意料不及的事件,更多地却是追思家族的


历史和前贤,形成家庭这种没有大起也没有大落基本稳定状态的原因,除了天灾匪


祸瘟疫以及父母官的贪廉诸种因素之外,根本的原由在于文举人老爷爷创立的族规


纲纪。他的立纲立身的纲纪似乎限制着家业的洪暴,也抑止预防了事业的破败。无


论家业上升或下滑,白家的族长地位没有动摇过,白家作为族长身体力行族规所建


树的威望是贯穿始今的。一位族长在大旱之年领着族人打井累得吐血死,井台上至


今还可以看到被风化了的白克勤模糊的字迹。一位族长领着族人在打杀贼人中被刀


劈成两截,成为白鹿原一举廓清异族壮举的英雄。并非所有的族长都有伟迹,悄无


声息地平庸之辈也为数不少,甚至每隔一代两代就会出一个败家子族长,这是殃祸


家族的大害必须尽早诛除不能手软。……


白嘉轩听到孝武的话,心里卷起一汪热流,激动得热泪盈眶,此时此地正需要


听到这个话。白赵氏不甘心地反诘:“先人们都是通人性的好先人,谁也没有你这


样心硬!”白嘉轩沉静地说:“先人们里头没出过这号瞎事。”孝文无可挽回地被


推进祠堂捆到槐树上了。


白嘉轩采取的第二个断然措施是分家。白嘉轩决定只请大姐夫朱先生一个人监


督分家,作为这种场合必不可缺的孩子的舅舅没有被邀请,山里距这儿太远了。如


果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置不妥,还怎么给族人们门人村人说和了事?一切都经过周密


的算计和精细的调配,分给孝文好地次地的搭配比例与全部土地优次的比例相一致,


按说长子应占厅房东屋,但那需得双亲谢世以后,白嘉轩健在白赵氏也健在,白嘉


轩尚不能住进厅房东屋而只能居住西屋。再考虑到生产生活的方便,白嘉轩决定把


门房的东屋和西屋分给孝文,当中明间作为甬道属家庭公有。储存的黄货白货白嘉


轩闭口不提,那是家庭积蓄,除非异常重大的情变不能挪动,这些蓄存的交待当在


他蹬腿咽气之前,现在谁也不得过问。白孝文的脸面被药布包扎着不露真相,只是


点头,伸出结着血痴的右手在契约上按下了指印。朱先生笑着重复了一句:“房是


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房要小,地要少,养个黄牛慢慢搞。”这几句广


为流传的朱先生名言,白嘉轩和儿子们其实才头一次从创造者本人口中听到。朱先


生对孝文的过失没有严词斥训,悬笔写下两个字的条幅:慎独。


鹿子霖在惩罚孝文那天晚上到神禾村喝了酒。他跪在地上为孝文求情的行动虽


然失败,却获得了许多人的钦敬,也把这件花案的制造者隐蔽得更严密了。为了显


示真诚,他就那么一直跪下去直到行刑结束。白嘉轩从祠堂台上慌慌匆匆扭动着狗


一样的腰身走过来,双手扶起他,又扶起一同跪着的三个老者说:“你们的宽恩厚


德我领了!”鹿子霖演完这场戏就去神禾村找几个相好喝酒去了,这一晚喝得酣畅


淋漓,于午夜时分走回白鹿村,从村子东头的慢道上下来,扑腾扑腾走到窖d口拍


响了门板,小娥问谁敲门。鹿子霖大声说:“问啥哩还问啥哩?你哥你叔你大大我


嘛!“他喝得太多有点失控,y谋的完全实施所产生的欢欣得意也有点难以控制,


该是他和同谋者小娥一起品味这出精彩戏曲儿的时候了。门闩滑动一声,鹿子霖迫


不及待撒着酒狂推门而入,把正趴到炕边上的小娥揽住。小娥一抖一甩钻进被窝。


鹿子霖笑笑才意识到小娥棉袄是披在肩上的。鹿子霖倚在炕边上解衣脱袜,一边说:


大的亲蛋蛋呀!你给你出了气也给大饰了脸,咱俩的气儿出了,仇报了,该受活受


活啦!今黑大大全部依你,你说咋着大就咋着,你要咋样儿就咋样儿,你要骑马大


就驮上你游,你要大当王八大就给你趴下旋磨……”说着剥脱了衣裳钻进被窝。小


娥却问:“吃着屙下的喝我n下的你愿意不愿意?”鹿子霖笑嘻嘻地念起狗蛋创作


的赞美诗:“宁吃小娥屙下的不吃地里打下的,宁喝小娥n下的不喝壶里倒下的…


…大愿意。”鹿子霖的手被挡住了。小娥说:“你刚才说今黑依我,我还没说咋样


哩,你就胡s情起来?你先安安生生睡着,我有话问你,孝文挨得重不重?”


“重。”


“头一刷子谁打的?”


“他爸嘛!还能有谁?族长嘛!”


“听说老二回来了?”


“回来了。这货看去还是个硬家伙。”


“孝文伤势咋样?”


“还用问!脸上没皮儿了。”


“孝文寻冷先生看了没看?”


“你c这些闲心开啥?”


小娥不吭声。惩罚孝文的那天后晌,小娥听到村巷里头的锣声和吃喝声,浑身


抽筋头皮发麻双腿绵软,在窑d里坐不住了。她达到了报复的目的却享受不到报复


的快活。在她怀着恶毒的目的把孝文拖进砖瓦窑以后惊奇地发现世上竟有孝文这种


奇怪男人,勒上裤子行了解开裤带儿又不行了,当时她觉得奇异也觉得好笑,后来


孝文遵照她规示的日程钻进她的窑d来过多回,仍然是那个样子;她看着他每一次


兴冲冲地又显得贼偷鬼气儿来到窑d,回回都是败兴地离去,就忍不住同情这个可


怜人儿说:“算你干脆甭来了。”孝文苦笑着说:“我也想咱们本事算了甭去了,


可又忍不住就来咧!”直到白嘉轩气昏死在窑d门外雪地的那一晚,孝文尚未直入


过她的已经不再贵重的身体……她在窑d里坐不住也立不住,装作扯柴禾走到窑院


边沿的麦秸垛跟前,耳朵逮着本村中的动静,偶尔可以听见人们涌向祠堂路上的一


句对话。她现在想到孝文在她窑里炕上的那种慌乱不再觉得可笑。反而意识到他确


实是个干不了坏事的好人。她努力回想孝文领着族人把她打的血r模糊的情景,以


期重新燃起仇恨,用这种一报还一报的复仇行为的合理性来稳定心态。其结果却一


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呻吟着,我这是真正地害了一回人啦!


鹿子霖不耐烦他说:“还提孝文孝文做啥?该受的罪让他受去吧!咱们今黑热


热火弄一场!”小娥说:“好呀——对呀!”说着就跃上鹿子霖的腰腹往下一蹲。


鹿子霖嘻嘻笑着呻吟一声:“唉哟哟!亲蛋蛋你轻一点……差点把大大的肠子肝花


蹲烂了!”小娥又纵蹲到他的胸脯上。鹿子霖嘘唤着:“亲蛋蛋你把大的肋条儿蹲


断了!”鹿子霖正陶醉在欢愉之中,感到脸上一阵湿热,小娥把nn到他脸上了。


鹿子霖翻身坐起,一巴掌煽到小娥脸上:“婊子!你……”小娥问:“你刚才不是


说了今黑由我想咋样就忘了自个姓啥为老几了?给你根麦草就当拐g拄哩!婊子!


跟我说话弄事看向着!我跟你不在一杆秤杆儿上排着!”小娥跳起来:“你在佛爷


殿里供着我在土地堂地蜷着;你在天上飞着我在涝池青泥里头钻着;你在保障所人


五人六我在烂窑里开婊子店窑子院!你是佛爷你是天神你是人五人六的乡约,你钻


到我婊子窑里来做做啥!你逛窑子还想成神成佛?你厉害咱俩现在就这么光溜溜到


白鹿镇街道上走一回,看看人唾我还是唾你?”鹿子霖慌忙穿起衣裤连连禁斥着:


“你疯了你疯了咧!你再喊我杀了你!”却不见小娥收敛就慌匆匆跳下炕夺门出窑。


小娥在窑门口跟踪骂着:“鹿乡约你记着我也记着,我n到你脸上咧,我给乡约n


下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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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场异常的年馑临到白鹿原上。饥馑是由旱灾酿成。干旱自古就是原上最常见


最普通的灾情,或轻重几乎年年都在发生,不足为奇。通常的旱象多发生在五六七


三个月,一般到八月秋雨连绵就结束了,主要是伏旱,对于秋末播种夏初收获的青


稞大麦扁豆小麦危害不大,凭着夏季这一料稳妥的收成,白鹿原才繁衍着一个个稠


密的村庄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年的干旱来得早,实际是从春末夏初就开始的,麦


子上场以后,依然是一天接一天一月连一月的炸红的天气,割过麦子的麦茬地里,


土地被暴烈的日晒得炸开镢把儿宽的口子,谷子包谷黑豆红豆种不下去。有人怀着


侥幸心理在干燥的黄土里撒下谷种,迟早一场雨,谷苗就冒出来了,早稻迟谷,谷


子又耐旱;然而他们押的老宝落空了,扒开犁沟儿,捡起谷粒在手心捻搓一下,全


成了酥酥的灰色粉末儿。田野里满都是被晒得闪闪发亮的麦茬子,犁铧c不进铁板


似的地皮,钢刃铁锨也踏扎不下去,强性人狠着心聚着劲扎翻土地,却撬断了锨把


儿。旱象一直延续下去,持续不降的高温热得人日夜汗流不止喘息难定。村里的涝


池只剩下池心的一洼墨绿色的臭水,孩子们仍然在泥水里浆洗,不几天就完全干涸


了,旱象一直僵持到八月十五中秋节日。这是播种冬小麦的节令。人们无心赏月无


心吃团圆饼全都陷入慌恐之中。白鹿原的官路上,频频轰响着伐神取水的火铳,涌


过披蓑着衣戴柳条的雨帽的人流。白鹿村的乡民纷嚷嚷起来,白嘉轩心里也急了毛


躁了,让二儿子孝武在村巷里敲锣告示:伐神取水,每户一升。


白鹿村西头有一座关帝庙俗称老爷庙,敬奉着关公关老爷。关羽升天后主动请


求司管从间风雨为民赐福,村村寨寨无论大小都修建着一座关帝庙;原上自古顺应


西风雨,因之关帝庙一律坐落在村子的西首。白鹿村的老爷庙是一座五间宽的高大


宽敞的大殿,东西两面墙壁上彩绘着关羽戎马倥偬光明磊落一生中的几个光辉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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