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记接着自己的话,说,比如一池清水,你让它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变,这池水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会变黑、发臭。我们康桥县现在就像这一池子水,快要黑了臭了。再不想想法子就不行了。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引进活水来。有一句诗是怎么说的?问什么水为什么这么清,因为什么什么来着?对,是源头活水。我们要给这池子挖开一个缺口,你们俩谁来挖?你?你?她指我一下,又指馨一下。
我和馨都没有说话,我们都在想,姜书记到底想要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 几个没想到的第一个
可惜我和馨都估计错了姜书记。她最终没有说出她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来。她要我们喝酒,我们一起喝酒,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她就让馨去厨房下面条。我看出来,她是故意把馨支开的。她一定有话要和我说。果然,馨一离开,她就问我,你清楚市委张书记为什么让你捎字给我吗?我老老实实回答,不清楚。姜书记说,那我告诉你,他希望你代替他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一项工作,至于这项工作是什么,等你接了县长以后我再告诉你。
我想问姜书记,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告诉?但我没有问,因为我已经收到了我所需要的信息。姜书记说,等我接了县长以后再告诉我。这就是说,她是支持我接替杨县长的。
外界吵吵的,杨县长要调走,看来不是空x来风,而是一种事实。可我有一样不明白,那就是杨县长为什么不等接了县委书记再走,难道一个区区的市财政局长就可以让他放弃他的县长位置么?
从来到康桥县任职一直到现在,我忽然发现我有太多的不明白。姜书记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大疑问:市委张副书记安排我到康桥县,是不是另有用意?我回忆我到康桥县来的一幕幕,我发现我就像一片叶子,一片漂流在水上的叶子,随着平静的水漂呀漂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漂进了一个漩涡,开始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了。
我曾经让一个算命瞎子给我算过一卦,那瞎子算我是吃官馍穿紫袍的命,说我总有贵人相助。还赠我一首不伦不类的诗:命里有命随流水,命里无命看长空,墙头抓杏为杏伤,杏却为你丧天良。瞎子的话,我是不相信的,但却让我常常凭添许多联想。
我想到了市委张副书记,想到了县委姜书记,想到了馨;想到了杨县长,想到了县委周副书记、郑副书记,想到了那些县委常委们;还想到了曲先发,何康和秦照阳。但我忽略了江宁和馨的家人,因为他们不是官场中人。除此之外,我还想了许多人,可是有一个人却被我忽略了,姜书记也忽略了他。而这个人差一点就左右了我的政治命运。
康桥县真的要换届了。
和传言的不同,杨县长没有被调去市财政局,而是去了市计划委。杨县长的走,惊动了康桥县,虽然没有出现康桥镇群众###的局面,但是康桥县三百八十七名县人大代表,有二百八十九名联合提案县人大,坚决挽留杨县长,不让离开康桥县。
当我被任命为康桥县政府副县长、代理县长时,遭到了康桥县人大常委会的强烈抵制。
我和姜书记最不该忽略的人,就是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卓旭奎。这个没有想到的第一个,他以民意为名,带头拒绝为我增补副县长、代县长程序。
姜书记告诉我,这个卓旭奎主任当过康桥县的县委书记,是康桥县的六朝###了,在康桥县很有影响。杨县长、周副书记、郑副书记等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属于他的嫡系部队。他现在这一手,名义上是挽留杨县长,其实是要阻止你当县长。一旦把你走,县委就得推荐他的人,接替杨县长的位置。可是,这一次他的如意算盘可能要落空了。即使他把你走,县长的位置也不可能由他的人来坐。
我问姜书记,如果我不来争县长这把交椅,能告诉我你会推荐谁吗?
姜书记说,这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她想推荐的一定是馨,但我不会说破。我假装糊涂。我抱臂而立。我要求和她一起去对付卓旭奎,她说,这不用你说,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县委难堪,是对抗市委的命令,和挑战党的权威。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一个地方诸侯的霸气和一派官场女强人的气度,令人顿生畏惧之感。
和卓旭奎直接交锋,是在县人大常委会的大会议室里。当时没有别的人在场,只有姜书记、我和卓旭奎三人。老卓身材伟岸,满头银发,面容清癯,可是谈吐却不怎么儒雅。说话之间,时不时会带一句“他乃乃的”。
姜书记问他,为什么不给王副书记增补代县长程序?
他回答说,他乃乃的,代表上提案,我有啥法子。
姜书记说,老领导,我不管你什么法子,办法你们人大自己想,我只要结果。这是组织的意图,你比我清楚,和组织唱反调,后果是什么你们人大常委会自己掂量。姜书记口词咄咄人,手抚会议室的桌子面,根本没把老卓给放在眼里。
卓旭奎是当过县委书记的人,一向颐指气使惯了的,哪受得了姜书记的口气。他喊姜书记“小姜”。他说,小姜,你不要这么跟我这么说话,当初是谁推荐你做县委书记的,你应当清楚。他乃乃的,做人可不许忘本。现在是书记了,就敢在我老人家这里耀武扬威了,不过我告诉你,拒绝王副书记增补代县长的,不是我卓旭奎,是半数以上的人大代表。你小姜有本事,去跟那些人大代表说,跟我说,没用!他的胳膊和手在空中朝外一推,脖子和头一拧,就想离开会议室。
姜书记速度很快,一把把我推出会议室,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会议室的门口,说,王书记,你回避一下,我有话跟老领导说。
我被姜书记推出会议室,就离开了。虽然我很想知道姜书记要和卓旭奎说些什么,但是我看姜书记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在场的。一个识趣的人,不一定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但一定是懂得起码的礼貌的人。
当天下午临傍黑的时候,姜书记找到我,说,卓旭奎的工作已经做通了。她的话让我很有些惊讶,她居然做通了卓旭奎的工作。我很想问,怎么做的?但是,姜书记没有给我问的机会,她对我说完这句话,马上就离开了。
卓旭奎的工作能做通,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太好了。我没有和老卓这个人多接触过,但在我的印象里,这个人不好接触。我很感激姜书记。她真帮了我大忙。
到了晚上,姜书记又打电话给我,说,忘了告诉我一件事。她说,你最近一些日子,把手头别的事情放一放,多去各部门、各乡镇走一走,和那些人大代表们接触接触,联络联络感情。另外,我已经安排李之方部长和牛卉馨副县长去县人大常委会协助,相信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
姜书记在电话里提到了馨,我胸腔里忽然就有了隐隐的一种疼痛。感情是一种让人无法琢磨的东西,它究竟在我们身体的哪个部位存在,我们搞不清楚。它什么时候出现,又什么时候消失?没有一定的规律,更不论什么时间。我感觉,馨的名字就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保存着,她会常常莫名其妙地碰触我的心,让我不自觉地就疼那么一下。
我明白,我爱馨。不管曾经发生什么,也不管将来再发生什么,我对馨的感情改变不了,我咒骂自己:情种。
按照姜书记的安排,我在选举前走访了所有的县直部门和乡镇。零距离接触了几乎所有的县人大代表。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让我不解,那就是几乎所有的代表好象都知道我要见他们,有的一见我的面,就说,哦,王书记,知道你会来的;有的则说,正洒扫庭除只等王书记您来。我问他们怎么知道我要来?可是他们全都笑而不答。
和这些县人大代表接触,我发现他们都是可以结交的人。面目可憎的不是没有,只是少的可怜。那些提案不让杨县长离开,和反对增补我为代县长的代表,当面对我说,前些日子有人暗地里联系,其实他们都是被动签名的。甚至有些,名字和手印都是假的。他们只是知道而已,并没有亲自签名和摁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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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从友谊又回到爱情
不久,县人大常委会决定增补我为康桥县代县长。决定是卓旭奎念的,会议由县人大常委会的一位副主任主持。很多人都在场,其中包括馨。
我在会议上也作了表态发言,并且迎得了形式上十分一致的鼓掌欢迎。他们都向我表示祝贺,并预祝我在正式换届时顺利当选康桥县新一届县长。这其中包括县委周副书记和郑副书记。我也向他们表示祝贺,因为在换届的时候,他们也都要到新的岗位任职了。周副书记将去县人大常委会出任第一副主任主持县人大的日常工作,而郑副书记将荣升县政协主席。
县委这边,如果不出意外,接替我和周郑二位副书记职务的,将是胡可信、李之方和馨。馨出任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常务副县长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因为之前出任副书记呼声很高的县委办公室主任徐富林,仅仅是换了一下职务,成了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虽然这些尚未公布,但是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除了馨出任县委副书记出人意料,其次很意外的就是周副书记去人大当第一副主任了。太多太多的人认为,周副书记即使竞争不上县长,也不可能离开县委副书记的位置。
没多久,周副书记就病倒了。没有等到去县人大常委会任职,先就去了医院。
我和姜书记去看望他,他已经很快瘦的不成样子了。见到我和姜书记,他抓住姜书记的手不肯放,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后来眼里就有了泪水。要不是医生告诫他不可以激动,以及他的家人劝他要听医生的话,不知道他还会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
回来以后,姜书记告诉我,这人呢活的也就是一口气。看样子,周副书记的精神已经垮掉了。如果他不是卓旭奎的人,我真不忍心放他离开县委。可是,王书记,你应该知道,我们和卓现在是势成水火,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啊!骑虎难下这个成语,用在我们身上应该是十分贴切的了。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万不可存妇人之仁。我虽是女流,却也不想任人摆布。我们开国的大伟人说的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姜书记的话让我不好答言,但她说“我们”,这说明她把我当成了她的人,我很高兴。而最让我高兴的是她接下来的话。
姜书记说,你和卉馨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根基夯结实,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你现在已经是代县长,一定要和卉馨把关系搞好。因为,你和她都是市委张副书记推荐给我的,领导的眼光一向看的很准。她说完这些,看到我好象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自己心里倒开始惊讶了,她摸不透我和市委张副书记究竟有什么关系了。
我从姜书记的话里,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危险和力量。在康桥县实实在在存在着覆盖面很大的保守势力,这势力威胁康桥县任何一种政治变革。要想打破它,不是击败几个敌对人物,也不是调整部分重要岗位上的领导干部所能做到的。姜书记是要我在她的领导下,与馨合手团结一大批人,给康桥来一次彻底的颠覆。
1998年11月16日,康桥县人民代表大会正式召开。在这次大会上,我以仅仅超过半数的微弱票数当选康桥县人民政府县长。根据我的提名,馨、秦照阳等六人被任命为政府副县长。而在次之前,馨已经被市委正式任命为康桥县委副书记。
馨成了我的副手,我和她的接触越来越多了。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却还处在逐渐趋于平淡的轨道上,没有立即死灰复燃。不是我不想死灰复燃,问题在馨,她一直在回避我和她之间的感情。而我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天,馨突然要和我单独谈一件事,我以为她要告诉我和我忽然疏远的原因,没想到她要和我秘密谈的事,竟是关于何康的。
那天天气有些y郁,馨在召开县长办公会例会之前,把我堵在了我的办公室里,她说,有件事情要和我商量。我问她什么事?她没有立即说,而是先把我办公室的门窗关闭了,回过头来才说,我想求你帮何康一个忙。
“何康?我能帮他什么忙?”
我非常惊奇,馨居然求我帮何康。我很想问她,何康和你什么关系?但这话我怎么能问得出。
关于何康的情况我是很清楚的。自从城关镇群众闹事之后,何康的关系一直在县委组织部挂着,他赋闲在家没有事做,听说还喜欢上了钓鱼。有人和他开玩笑,问他钓鱼是用弯钩还是用直钩?他知道别人问的是玩笑话,心里也不太在意,往往会随口而答:咱老何比不得姜子牙,钓不来周文王,只能用弯钩钓钓小串条。他说的“小串条”是一种喜欢在水面游动的小鱼。其实,他钓小串条也并不怎么在行,一日钓个三五条就算丰收了。钓鱼不在多少,在于是否钓得出乐趣,钓不出乐趣。三五条手指头大小的鱼,在何康眼里已然是很好的酒肴了。吃一条鱼喝二两烧酒,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现在,馨想让我帮他什么呢?
馨面孔白皙的站在我的对面,眼睛里充盈着求肯的目光。她用很低的声音告诉我,何康现在非常可怜,我希望你能帮他一把,森!馨喊我“森”!这久违的一声“森”,让我心里轻轻的一热。我一下子就把馨揽进了怀里,馨没有拒绝,很自然地把脸颊贴在了我的起伏的胸膛上。我说,你说吧馨,要我怎么帮他?
调他来政府办公室。馨说。
我“哦”了一下,问馨,那现在的办公室主任怎么处理?
馨说,你是说王振东?可以先挂县长助理,过些时间提副县去县政协或者去县人大。就是要你去和姜书记商量,我找她说这些不合适。你帮我,森!
帮你是肯定的。不过—我有些疑虑,我说,分管组织人事工作的是李之方副书记,我去和姜书记说,合适吗?
你只是向姜书记建议,馨说,采纳不采纳在她,没有什么不合适。
馨挣开了我的胳臂,告诫我,该去开县长办公会了,在你这里这么亲热不太妥当。别再犹豫了,咱们帮何康一次吧。这个人,心地不坏。
我没有办法不答应馨。她是个很果断的人,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一个人,做起事来却是风风火火,绝不拖泥带水的。她帮我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再叮嘱我一次:不能忘了啊!说完,一扭身,用自己的半高根皮鞋“哒哒”踩着节奏离开了。
从这件事上,我感觉馨和何康的关系不太正常。但又不能确定,当初何康也是帮了馨的。馨提镇长的时候,如果不是何康的大力推荐,她提的不可能那么顺畅。投桃报李是人之常情,说不定馨只是偿还何康的帮助的。可我忽略了一个大环节,馨从参加工作到提为镇党委副书记,都是在康桥镇的。没有何康的帮助,她能从那么多渴望提拔重用的干部中脱颖而出吗?
由于忽略了馨在仕途上的小出身,我觉得我应该帮助何康一次。从我和馨认识以来,馨这是第一次以私人关系求我帮忙,虽然她要帮的是一个男人,虽然我心底隐约有点不舒服,但我为了我心爱的女人,找一次姜书记也算不了什么。我不希望,我和馨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感情,因此而再次搁浅。
我去找了姜书记。我说,姜书记,我想把政府办公室主任调一下。姜书记十分惊讶,问我,王振东主任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我说,没有。她说,没有,你为什么要调整?我说,我想起用一个人。姜书记问,谁?我说,何康。
我认为,我的提议姜书记一定十分惊讶,没想到她一听我提到何康,不仅没有惊讶,反而笑了,说原来你要起用的是他呀。她抱起双臂,眼睛眯缝起来,问我,王振东主任怎么安排?我想都没想,按馨的意思说了。但是,姜书记没有同意。她的意见是,把王振东调县委任办公室任主任,何康接王的缺。因为,徐富林主任离开后,县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还空缺着。
王振东的官运真好!去县委办公室任主任,比将来到政协或者人大强多了。我帮了他一个大忙。姜书记要我尽快与王振东、何康先谈一次,征求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同意,就通知她一声,她再安排走组织程序。
第二十四章 牛卉馨说看看你的女儿
馨对何康的事非常上心,仅仅过了不到一周,她就到我办公室来打探情况了。
虽然我和馨几乎每天都要见面,但能只有俩个人独处的机会却是不多。她协助我分管县政府的全面工作,倒省了我好多心。因为馨太能干了。她的工作时间差不多可以延长到十二个小时以上。
馨到我办公室,没有直接问何康的事情。她递给我一张照片,让我看看照片上的人是谁。我接过照片,看到照片上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我马上明白了馨给我的是谁的照片。
“是小卉?”我问。
馨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判断。我看看女儿的照片,再看看馨,发现馨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眼泪是蓄在眼里面的,现在却在馨的脸上不断滑落下来。馨的泪珠子没落到房间里的地板上,而是砸在了我的心上。我想到了馨为什么突然疏远我,想到了她一人怎么承受我们俩个人共同造成的后果。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他做了孩子和他的dna鉴定。”
我明白馨说的“他”是谁。但我想不通,罗西河怎么会想到去做孩子和他的dna,难道他不怕伤害自己和妻子的感情?我忽然想到,罗西河可能发现了我和馨的私情。这个想法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接着我就释然了。如果罗西河发现了我和馨的私情,他不可能不来找我算帐。事实是,他没有来找过我。
“你怎么掩盖了孩子的事?”
我问馨。但是馨没有回答,她向前一步,搂住了我的腰,整个人都畏到了我的怀里。她仰起脸来,我很快就把她脸上的泪水吻干净了。我们的感情开始无法收拾。
我检查了一遍关闭的门窗,发现没有什么危险。我就伏身把馨托起来,没有感觉到多少重量。我把馨放到沙发上,帮馨解开了上衣的纽扣。等我的手往下进一步动作时,馨用手阻止了我。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很明显她也是渴望的。可是,她不让我把她的裤子打开。她说,这是在办公室,你冷静一下,我们都冷静一下,我告诉你关于孩子和他的事。
馨告诉我,为了保护我,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之间的感情,她不得不对罗西河编造谎言,以取得罗西河的原谅。
我问馨,罗西河真的会原谅你吗?他相信你编造的理由吗?